“后来,我想起在西宁市自己经常去二手市场,便边走边问,到了二手市场,在那里将手机卖了,才卖了不到50块钱,我身份证当时也在行李箱里面,所以我卖不了火车票,但是我身上的钱又不足以支付我回家的汽车票,何况我当时饿的已经实在是直不起腰了。便一咬牙,对自己说,爱咋咋的吧,先去吃饭。我吃了一碗牛肉面,但感觉丝毫没有缓解肚子里的饥饿,我便又跑到另一家饭馆,要了一碗大碗烩面。我当时想,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要是被饿死了,消息传回家,那多没面子。我从餐馆出来后便到街上闲逛,反正自己无牵无挂的,就烂命一条,我想听天由命吧,大不了一死嘛,既然重不了泰山,那就轻于鸿毛,只要是在这两句话里就好,我平生最痛恨那种在中间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没出息货色。”
“那你后来又是怎么去的餐馆当服务生?”周家豪记起周家富对自己说过他一直在餐馆干。
“你听我慢慢给你讲,就在我在街上溜达的时候,看到一堆人站在路边嚷嚷,便好奇地过去看。这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在招工,我一过去,那包工头就指着我说,就你了,走走走,你们几个都跟我走。我稀里糊涂就跟着他们上了一辆大卡车。不知道走了多久,路开始颠簸起来,两边的风景也由高楼大厦变成了光秃秃的石头山,我突然想起小时候老爷子和妈在矿山干活的情景。果然,车一停下,我们就被要求从山上背石头,虽说我从小是干农活长大的,可哪里干过这样的苦活,就算在工地上也没有这里苦啊。在矿上撑了四天后,包工头突然对我说,看我太小要给我换个岗位,给我找份轻松点的活,我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一个劲儿的说谢谢。可我没想到,那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居然把我当成牲口一样卖到了煤窑,是卖啊!煤窑老板又把我卖到了砖窑。那些个日子,我。我过得日子。连畜生都不如!”周家富失声痛哭起来。
周家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是好,便一口气又喝干了自己杯中的酒。
“我当时就在想,平日里让我尽这个义务,那个义务的,可在我被人当成牲口买来买去的时候,政府在那里?国家在哪里?我渐渐明白想要救自己,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我两次逃跑,都被他们发现,打的半死,关在冰冷的地下室里,不给吃不给喝,我就喝自己的尿,我发誓我一定要活下去。就这样,最终我顺利的从砖窑逃了出来,我又饿又害怕,一路狂奔,最后精疲力尽,昏倒在了一家餐厅前,也就是我跟你说的,后来我一直工作的那家餐厅。老板和老板娘同情我的遭遇,便收留了我做服务员,虽说现在想想他们也只是把我当做基本不要钱的廉价劳动力,可不管怎么说,他们俩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再后来,我从网上找到了你嫂子,她当时遇到点事,我便让她来陕西。可就在我去接她的那晚上,我在火车站竟然看见阿华正在悄悄的拿别人东西,但那人很快就醒了,阿华立刻眉笑颜开的说老同学,你怎么睡这里了,来了也不给我打电话。我大脑翁的一声,整个人都感到眩晕,我的行李原来就是这样被这畜生给偷了。我冲着他大喊一声阿华,便向他扑了过去,他一看是我,扔下那人行李抜腿就溜了。再后来的情况你知道,暑假你走后我就带着你嫂子回家了,住了一段时间后,被老爷子给赶出来了!”
“赶出来了?我听爸说,你对他动手啦?”周家豪放下酒杯严肃的问道。
周家富也放下酒杯,表情激动地解释道:“根本就没有的事!他当时过来打我,我就抬起手挡了一下,他就硬要说我是要打他,你说我冤球不冤!”
周家豪将信将疑道:“真的?”
“我骗球你干啥,我要是骗你,我是被****的!”周家富显得很激动。
周家豪举起酒杯,哥俩杠了一下。
“哎,说起老爷子,也是让人头疼得狠!”周家豪咂了咂舌,“你说他咋就越老越迂腐,越来越像爷爷生前了。你说现在这村里还有几家跟咱家来往,最多也就是表面上的功夫,虽说现在这村里的人情比不上以前了,”
周家富插话道:“何止比不上以前了,简直就是差十万八千里!真搞不明白,这社会是怎么了!”
周家豪醉醉大大地继续说道:“你别吵,听我说。但是,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允许,我们周家在村里没落成这个光景,特别是在老爷子手里。”
“你就消停吧,周二爷!只要老爷子在一天,那家里就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以为老爷子是真的迂腐了啊?你错了,我告诉你,老家伙精明着哩。再者说了,你说当初咱们家甚至咱们整个村都那么穷,穷的连个屁都放不出来,特别是咱们家,连基本的温饱都是个问题,这些我不说,你应该比我清楚。跟咱们一起的多少人因为家里交不上那20几块钱的学费而没上学。但是,咱爸呢,在那么艰苦的岁月里,冒着酷暑严寒去矿山上拉石头,省吃俭用,硬是把我们姊妹三人放进了学堂。单凭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咱们爸是有大头脑、大思想的人。所以,我觉得,老爷子,咱们老父亲,不是个独裁者,他做什么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那前几天,村里那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那事我早就知道了,老爷子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你怎么看?”
“大哥,你要是跟我说这事,我可就得真的好好说道说道咱们爸。你说人家要去县上告咱们这个村支书,当然这个你我都知道,全村低保名额全被这个现在的村支书家族给占了,就连村支书自己也吃低保,平日里还时不时的往家里拿救济粮,这是却有其实。说咱爸啊,人家写联名状,既然你已经在上面签了名,又怎么能够,你说他怎么就能够,能够紧接着就去给那个全家早该下地狱的支书打电话通风报信。这不是小人之举嘛!我这个脸啊,虽然村里别人不知道,可我一想起看到乡亲们,我这个脸就烧的跟个猴屁股似的。”周家豪使劲地拍着自己的脸喊道:“丢人!”
周家富摇了摇头,骂道:“荒唐啊,真******荒唐,你说咱们爸这次做的,这叫个啥事嘛!”
“可不是嘛,就为这事,我那天晚上还在电话里跟他吵了整整一个半小时,你猜最后咋得?”
周家富投来惊讶和不解的眼神,他惊讶的是眼前这个还未初出茅庐的混小子弟弟周家豪,居然敢跟代表着无上权威的老爷子动嘴,这么多年来,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啊,还真是应了老爷子那句口头禅“书念得越有出息,就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他疑惑的是,他是真想不出这开天辟地的大事,是怎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