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皇登基的头场雪一下便是四天,饶是公主府的女子们也出来寻个彩头。
一身翠绿百褶裙的窦乐安,没有往日的红艳,张扬与傲气也随之而消逝,观此时,似菊又似莲,天然去雕饰,淡雅而雍容地垂立着,
当初画中仙,如今雪中人。
忽见其中一个曼妙女子,削肩细腰鹅蛋脸,一双杏仁眼闪烁着灵动的欢乐,只见女子手中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雪球,忽见纤腰微微向后倾,手臂轻挥,手中的雪球便瞬间被抛出,砸向了旁边赏雪的女子,见正中那女子的脖颈不禁掩嘴而笑,被砸中的女子忽感丝丝凉意不由得一怔,时还未反应过来,便听见那铜铃般的笑声,未见恼怒只一双凤眼向上轻挑又一转,忽唇畔微翘竟脸上跳跃着俏皮,只见她附身迅速也撺了一个雪球,刚一回身便立马把雪球砸向绿衣女子,骤然间一来一往之间雪球在两个女子间穿行,其余丫鬟见此,本只想安静赏雪奈何都是孩子心性,便都一股脑扎进去玩了起来。
一旁的枫翎和陆雨看着“打”成一片的主子和丫鬟们,对视一眼便知趣地离开了。
正玩得欢乐的窦乐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眼中折射出狡黠的目光,两天前她吩咐枫翎以暗卫的标准教导陆雨,即使她再好心,身边也决不允许有无能力之人,枫翎毕竟是暗卫听命于皇上,始终不能当做自己人来用,而陆雨不同,甚至可以说没有窦乐安他便在他母亲死去的那一日也自缢而亡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会成为一枚很好的棋子,不过还是要打磨打磨。
丫鬟们见自家公主停止了玩闹,便自觉恢复了往日的肃静与端庄。
“今是什么日子了?”
“回公主,二月二十日了。”浣梅挪移着优雅地步伐到了窦乐安左侧停了下来,开口道。
“那明日便是江红楼选花魁的日子了。”似是自语又似是问语。
“去吩咐枫翎今日不要安排陆雨训练了,本宫要带他出去一趟。”淡淡的语气,入不上心头一般。
“是。”浣梅躬身道。
仙临阁
这仙临阁是前朝刚刚统一中原时建立的,到如今三国割据已有四百多年的历史,传说前朝开国皇帝贤成帝在鹊江之战上以五万对战敌军十万兵马,一时兵力悬殊,胜负分明,而当时贤成帝的一个备受宠爱的妃子便在如今仙临阁所处的地方面对这鹊江,夜夜掩面而哭,哭夫君的壮志未酬,哭国家的难以统一,最后自刎于此地,就在香消玉散之时上天感念她的痴情于悲壮,引那八仙之一的何仙姑降于此地将那妃子接走了。后来待贤成帝建国初始便特建仙临阁一来纪念亡妃,二来以此恭敬何仙姑。
不管这传说真假与否,可能只是当时贤成帝为了振奋士气而编译出来的,所谓自古神权皇权不可分,有可能只是后人编造,又都有什么分别呢,直到如今,这仙临阁已成了文人雅客官宦子弟最爱游乐的场所之一,富有着神奇的面纱以及面靠景色秀丽的鹊江,已足以吸引才子佳人一述心中之意。
忽然本安逸时光如静止般凝固的楼阁出现了一阵窃窃私语声,朝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白衣男子和一个青衣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白衣男子虽容貌没有一侧的青衣男子俊美而精致,仿若淡雅的可以令人忽视,而那与生俱来的高贵却让他即使不动不惊,不言不语也依旧足以傲视群雄,便是这简洁如纯白也挡不住这通身的气派,最妙的是一双如墨的眼睛看不透任何涟漪幽深的令人触而生寒,却又偏偏带着几分天真俏皮毫无违和。
再观青衣男子只十三四岁的模样,而脸上每一个地方都雕刻的恰到好处分毫不差,饶是皎洁的月光饶想与他争辉,也黯淡如尘埃一般。
“这里的风景如何呢?”白衣男子坐在靠窗的一边,话问出了口,手覆上了盏,慢慢地吃着茶,这熟悉的优雅不正是当今十公主也就是安华公主窦乐安么。
而这青衣男子自然便是陆雨了。
其实窦乐安这次之所以会带着陆雨出来一来是因虽社会开放但女子在如此地点抛头露面尤其是有地位之家的是不允许的,而窦乐安以男装视人因着草原的日子倒也磨练掉了女子的娇羞硬生出了男子的气魄,而陆雨本就是男子年龄倒也不是差很多领出来变最是容意,二来纸上谈兵最高境界莫过于赵括,实在是废柴之人,陆雨还是要好生磨练一番。
“美是美哉,确是品之无味。”陆雨扫了一眼窗外的鹊江,话语没到心口便到了嘴边。
“一会你便不会这么想了。”
怎会无味,好戏还没上演呢?
片刻之后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小,就快要恢复安静之时,忽闻一阵悠扬的琴声,似是不经意间钻入了耳朵里。
隐隐约约,曲儿未成,而泪已先流,喜合悲折,萦绕心头。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语停泪停空留叹。
窦乐安听曲声已罢,丹唇未启只先笑,无所留恋地起身向楼下走去。
陆雨便跟在其身后,他刚才在听那首曲子之时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绞痛,仿若那奏琴之人的伤痛他亦能与她感同身受,她的因何而悲在这首曲子里即便只听得连段之音也全都了解,心中暗暗作想:这人世间当真有这般心灵相通。
两人出了仙临阁便向鹊江走去,而那飘逸的琴声又是那鹊江之上一座极尽奢华的游舫中传出来的。
似是受到了琴声的感怀,又许是红尘之中难遇一知己,只见窦乐安丹唇忽启:“当年也曾金银满堂,醉卧脂粉歌舞场,欢乐多,欢乐多。”
荣黄富贵终是一场空。当时欢乐多,如今再看已惘然。
“欢乐时,空叹他人命不好,转身哪知自己更凄凉,徒留世人谤你笑。”
世事无常,命格自有天定数,一朝青云直上无多地,后来萧条世事难。
“红颜老,花儿落,两鬓如霜,空悲切,空悲切。”
期花开俱花落,花开花落几春风,红颜易老情已逝,谁人还记当时好。
“帝王将相又何如,青山黄土埋白骨,一席枯草入荒冢。如今看罢了红尘,却抹不去心头仇恨生。”
一抔黄土都没了。
歌声停,不以悲而诉悲,却连在转折承和之中都透出的悲哀,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让你不得不接受的强迫,最妙的歌声也不过如此而已。
饶是陆雨都甚是吃惊地看着一旁的窦乐安,往日他只觉得窦乐安因着出身只变是养尊处优的公主,那高贵自是不言而喻,而此时他才知道他从未曾了解过这个女子分毫,不自觉便又多打量了几分窦乐安,这次竟是看呆了,这样一个不争日月的美,皮貌又算得了什么。
忽只见那从游舫之上走出来一个小厮邀请窦乐安到游舫上一畅饮。
窦乐安并不推辞,只便跟着那小厮一起走入那游舫,入眼是描画着险峻山峰的大屏风,浓浓的桂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再入内,只见一个身着粉红的女子背对着窦乐安与陆雨,而女子对面的两个男子她也并不陌生,一个正是前一世她相见过的战神——大将军楚浩,不过如今也还只是一个四品振威将军。另一个男子便是那日在安国府见到的秦狄了。
“这位‘公子’的歌声哀转久绝令人不禁肝肠寸断,道尽了红尘俗世,诉遍了人生无常,悲哀到只能无奈以对。有幸能请到公子一叙是在下的服气。”秦狄一双慵懒的眼睛除了最开始的惊诧便从未改变,虽是认识出了窦乐安的身份却未挑明,许是懒得行礼罢了。
相比之下,楚浩一双剑眉之下的那双眼睛竟是难得的甘清,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是红尘之中任何浊物都无法入得他眼,即便身在沙场看尽生死离别曲终离散,也影响不得他分毫,这世间只得此一人。而之后的玉面将军封号着实不枉虚名,上一世并未看得清晰,只是觉得俊美非常,如今仔细打量,足以如画的五官,不枉是一个名震三国的少年将军。
“刚才芙双抚琴,公子以歌声相伴,真是世间妙音。”背对而坐的女子缓缓开口道,声音虽柔媚入骨,饶是窦乐安这个女子也不免软了三分,但也混杂着三分男子的刚毅。
只见女子弱柳扶风般的身体站了起来,又转身而视,鹅蛋脸面,鼻若凝脂,肤若白雪,柳叶眉丹凤眼,倾国倾城貌,殃国殃民姿,足胜过月宫嫦娥三分,娇而不俏,媚而不妖,仿若周身的阳光都是从千山万壑之中争相恐后的争夺而来要照射在她的身上,这般女子才屈居美人榜探花之位,应了那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此般容颜倒陆雨倒还真有几分神似,而陆雨也一眨不眨地看着芙双,芙双似感受到了陆雨太过炙热的眼神,便也抬眸瞥了一眼,却是当场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