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风很大,电线杆上几道长长的黑色电线随风轻轻摇曳。午夜的剧场,节目十分乏味。守在值班室里的两位保安此时已经有了几分困意。其中一位满脸横肉的保安摸了摸自己肥胖的肚子,悠闲地把腿翘在了桌子上,然后轻轻点燃了叼在嘴里的那只香烟。
“这地儿实在没法再继续呆下去,物业水平简直太差强人意,那点微薄的工资就连温饱都成问题。”犯困的瘦保安朝着胖保安发了一番牢骚,然后大张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我熬不住了,你自己先顶一会儿。”
这里是一座年代已久的小区,由于下水道长久失修,里面不断地散发出阵阵恶心的臭味。停车厂外几处可怜的路灯,由于经常被路过的醉汉砸得稀巴烂,而导致再也无人继续问津更换灯泡的事宜。墙壁中用来标识楼栋的数字也已经随着岁月的洗刷,而早已分辨不清上面的字痕。
三号楼304室。
门被紧关着,房间内时不时会传来一些突兀的响动。这个昏暗的房间内正站着一个人,他的身前是一台冰冷的工作长桌,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以后,可以看到整个房间内的情形并不是那么得乐观,甚至要用十分惨烈去形容。因为现在这里的场景,如同正在进行着一场充满血腥的手术现场。
他的身材稍瘦,窄窄的肩膀两边似乎快要撑不住披在身上的那件破旧大衣。左手握着的是一把锋利的刻刀,右手持着是装满颜料的喷笔,脸上的防毒面罩与眼镜则完全掩盖住了他的真正容貌。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午夜时分,时钟滴答滴答,微凉的空气中仿佛喘息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了,他轻轻拉开防毒面罩深呼了一口新鲜空气,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惊悚的猫叫,随即划破了长夜里这座小区的寂静。
“喵呜。”声音就像是一位弯着腰拄着拐杖慢慢爬着楼梯的老太婆。
一步,两步……
一声,两声……
伴着阵阵闹心的猫叫声,隐约中似乎真的有人在爬楼梯。他心烦意乱,甚至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自己捉到了这只可恶的老猫子,该如何把它处置掉。
喵呜,咳咳。
喵呜,咳咳。
他似乎已经在这个沉闷的环境里呆了太久,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终于,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部面罩的边缘被掀起了几道细微的褶纹,他在笑。
此时桌面上安静地躺着一堆军绿色的玩具兵人,看得出来这些兵人的衣服都是用布料精心剪裁而成。肉眼如果离得再近一些,便可以轻易地看出来这些兵人的衣服上面,纽扣和拉链都被设计得非常巧妙。他似乎想要在桌面上再腾出一块空地,手边五颜六色的小瓶子瞬间被推得东倒西歪,整个桌面此时看起来更加凌乱。而他并没有去在意这些小细节,只是慢慢地把目光透过模糊的镜框,眼神最终停留在了桌面上的一角。
红色的眼睛,红色的衣裤,红色的军靴,一切都是如同血液般鲜艳的红色。显然这是一个刚刚被重新上色不久的兵人玩具,衣服上面的颜料还保持着水盈盈的潮湿感,空气中浓烈刺鼻的油漆味道扑面而来。这个兵人的颜色与其他的兵人截然不同,可以说得上有些怪异。
“咣当。”窗沿有些晃动,凛冽的风声几乎掩盖住了小区内那只讨厌的猫叫。他随手关上了灯,在黑暗中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
蓝里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中途路过离家不远的便利店时顺便买了几听啤酒。
“红桃K。”值班室里的胖保安不紧不慢地伸出肥手甩下了一张扑克牌,然后拖着一副总是睡不醒的表情扫了一眼窗外。
这时,蓝里正巧经过值班室,然后朝着体态微胖的保安举了举手里的购物袋,“要来点啤酒么?”
“角鼠,该你出牌了,快点。”胖保安象征性地朝着蓝里的方向摇了摇手,同时嘴上还不忘催着坐在对面的瘦保安。
“红桃A”这个叫做角鼠的瘦保安抠了抠脸,眼角楸了一眼远去的蓝里“这个人我以前怎么没有印象,好像挺客气的样子啊。”
“小区里人这么多,有什么好奇怪的,昨晚你像是吃了老鼠药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害老子一夜都没机会睡。”胖保安压了压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蓝里准备上楼的时候,抬头看到了邻居家的橱窗已经开始冒起了烟,红烧肉的香味大老远都能闻见。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蓝里的眼睛此刻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线,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站着的猫!阴暗的楼道里,没有人发现蓝里的嘴角处出现了一抹诡异而又兴奋的笑容。
锅内的水还没烧开,蓝里来回渡了几步,期间顺手把买来的啤酒放进了冰箱内,然后转身来到了自己平时制作玩具的房间。刺鼻的颜料味儿似乎比昨晚消散了不少,眼前的工作台上则又多出一只红色的小兵人。眼睛被微微眯成了一条缝线,嘴巴旁多出了几根长长的胡须,兵人的头雕分明就是一只猫的脸!
这只猫脸兵人身上的颜料看起来似乎比原来那只更像是血液,蓝里有点喜新厌旧地握住了这只新涂的兵人,而内心里更感兴趣的事情则是呆会儿该如何解决自己的晚餐问题。
“你觉得那个东西炖起来能吃吗?”
“我只是想把美味留给你。”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逼走吗?”
“抱歉,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这时,蓝里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电磁炉烧开水的提示音,他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兵人,兴奋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跑去。昏暗的房间内又变回了原本空荡荡的样子,蓝里刚才在和谁讲话?
或许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有蓝里自己知道吧,只是从那天起,值班室内的两个保安依旧不停地发着牢骚,被砸坏了的路灯依旧无人问津。而每当到了漆黑而又寂静的深夜里,小区里似乎再也听不见,那个压着嗓子如同老太婆发春似的猫叫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