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很少会想起这些事,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可能是看阿演小小年纪就生了情窦吧。我知道自己是不该有那样的奢望的,阿娘说我将来是要嫁像父君那样的英雄的,其实我一直都在想我究竟是有什么不同,难道就因为我出生时发生的事?我取下髻上的簪子拨了拨烛花,望忽明忽暗的烛光又陷入了回忆。
那天是白以御成亲的日子,青丘一片喜气,我站在人群之中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迎了他的新娘经过,他的眼从我身上扫过,我知道他看见我了,可他却依旧满面春风,权当不认识我。
我拭了眼角的泪,扯出了一丝笑意,我多傻啊,他娶的是九重天上最美丽的神女,怎么还会记得我。
我当时茫茫然地离开青丘,又不知怎地到了寿华之野,偏偏遇上了生性噬战的凿齿,我带了一身的伤离开,凿齿却失了满身仙力,只能从头开始修炼。
离开寿华之野,本来想回崇吾,可一想自己浑身是伤回去了必定是要被拘回重华的,也就消了这个念头,在招摇山上停了下来。招摇山上本来有一片迷谷树林,可是由于战乱毁了它们的根基,都已枯死了。我倚着崖角的一棵坐下,却不知自己的血已经滴在了这树的根上,它竟然慢慢又有了生气。我看着它在一瞬之间发芽,长叶,一眨眼就已郁郁葱葱、修为大增。我这才想起父君对我说过,我身上的神力是现在四海八荒之内最接近父神的,父神留在重华的神力大部分都被我吸收了去,父神的力量有创生的能力。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我对于整个神族的意义或许不止我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我具有父神的力量,这更是神族的一种象征,一种精神力量。
后来我与凿齿的这一战被人添油加醋的一通乱传,到最后竟成了我与凿齿在寿华之野大战了一天一夜,凿齿散尽一身修为结了结界困住我却被我轻易破了,一向仁慈的我饶过了凿齿,让它重新开始修炼,而我却是毫发无伤的回了崇吾。
听到这个的时候,我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父君望着我等我解释。我取出一方帕子将嘴角的茶水擦干,略带掩饰地说:“呃,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也没那么夸张啦,我也是受了点伤的。”诚实的结果就是接下来的几天里医师流水般的来,又流水般的去,阿娘还逼着我吃了不少补药。
其实我当初对于白以御到并不是那种深爱的感觉,只是长久的孤单的心因为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出现便让自己的心有了不同的跳动。
我这七万年这么过来算起来只动了那一次心,想想也真是失败,不过不是对我自己失望,我是对这世间的男子失望,竟然没一个能让我动心?!不过或许也是我常年只在西方游荡吧,听说白以御已有了一个儿子了。如今想来他也才比我长了两万来岁却已有了儿子,而我呢,连个让我动心的人都没有,瞬间我就觉得比他弱了,瞬间我就不开心了。
烛火又闪了闪,却终于敌不过从窗缝里吹进来的风,“呼”的一声就灭了,也一下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作为姑姑,我应该关心一下侄女,不能任由她这样迷迷瞪瞪的一头扎进去,那灭蒙获将来必定是要去复仇的,连他自己都顾不过来,如何能照顾得好阿演。阿演再怎么说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她若是真受了伤我怕是会直接把灭蒙获给灭了。
崇吾的灵气虽不及重华之巅以及昆仑仙山的纯净,可倒也不差,我虽然不常去吸收灵气,可倒是时常吩咐阿演去,今日我瞧着天气倒是不错便就带着阿演去后山吸收灵气了。我伸了个懒腰却猛然看见一阵白光往重华去了,虽然往常时不时的也会有神君去重华之巅,可这么瑞气腾腾的到时少见,我放了神识去探了探,嚯,可不止一位神君啊!重华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了吧?这下我在崇吾就呆不住了,嘱咐了阿演几句就唤了蛮蛮夫妻回重华去了。
刚到重华之巅远远地就看见朝我走来的二哥,我倒也觉得奇怪,当初二哥逃了婚之后就没再回过重华,今天不知怎的竟回来了。我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重华西决,你还知道回来呀,把小嫂嫂逼走……”本还想继续数落,可见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阿缈,你先别进殿,有些事还是晚点知道比较好。”二哥神情怪异的看着我,“先陪二哥好好聊聊。”二哥一把拉过我进了亭子,“阿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逃婚吗?”二哥的眼神飘向远处的雪山。
“我怎么会知道!”我托着脑袋也望着那座雪山,没好气的说:“问了你两万年,你一直都没告诉我不是吗,现在倒来问我了。”他当初逃婚的时候就没和我打过招呼,后来倒是去崇吾看过我几次,两万年里不知去了多少地方,就是不愿意回重华。
二哥收回目光看着我说:“我逃婚,不是因为倾澜不好,是因为那时的我心里已然有了别人,可我花了一百年的时间竟然就是没有找到她,后来我才知道她就是倾澜,可那时的倾澜因为我逃婚已经对我伤了心,不肯再原谅我。我花了两万年她才肯同我说话,我现在才开始后悔。阿缈,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如果有一天父君替你订了婚约你也别急,先去见见那个人,和他相处一段日子再决定……”
“二哥你在说些什么啊!什么婚约?什么相处?”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总觉得怪怪的。
晚上和阿娘叙话的时候,阿娘的态度又让我奇怪了一次。阿娘眼里带着泪光仔细的叮嘱我说她和父君做的决定都是为我好,虽然有的时候会让我不开心,可整个神族都在看着他们必须得那么做……以后凡事都要懂得忍耐,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有上神的样子,万不能丢了重华的脸面,更不能辱了父神的名誉……到最后竟然还将舞阳骨笛交还给了我,这下我彻底的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舞阳骨笛是我在历劫飞升后从雷电中幻化而成的,那时我觉得讶异取了在手里细细看了看也没有看出有什么机括,这骨笛也是平平淡淡的无甚出众的地方,我将骨笛放在嘴边轻轻试了试,这一试我才知道这笛的威力,我轻轻吹出的一个音就引得我周身的气息开始了波动。后来我将笛子拿给父君看,父君看到笛子就将它取去供奉进了齐玉泽中,阿娘说,这骨笛是父神用过的,威力巨大,我资历尚浅,还不能控制它,待我再历练一番自会交还给我。
我只知道今日来的那几尊尊神铁定是为了我的事而来的,难道真的是已经为了定了亲了?我不知道事情总觉得难以入睡,便封了五感偷偷地隐在殿门外。
我在门外瞧瞧听着方才明白今天的那几座尊神驾临重华正是因为得知了我拥有舞阳骨笛的消息,为了神族以及整个六道的安危,必须要替我找一位合称的夫君,他们细细推敲了神族的几位帝君,能压制得住舞阳骨笛的怕只有那五方五帝了,可其中有的早已娶妻,有的业已投入了西方释迦摩尼座下,能娶得了我的就只有那归墟蓬丘的东方崇恩圣帝了。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也自以为已经做好了准备,可真的发生的时候我却又真的不愿去面对,我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番,便坐在云头上任其漂游,可能是因为心里想着吧,我竟到了东海。
我从云头上站了起来,稍稍整了整裙角,却听得“哗”一声,从海里钻出了个硕大的身影,我皱了皱眉,原来是只蛟龙。早听过东海之滨有蛟作乱,想必就是它了,我心正恼得很,正好拿它出口气,顺道除个害。
我的性子便是如此,时常的便会冲动些,这恶蛟能在仙气堪比九重天的东海立身总还是有些本事的,更何况他已修炼近十万年,我与它的一番争斗自然是讨不到任何便宜的,数百招过后我逐渐落于下风,眼见着自己将要输在这恶蛟手上了,我只能祭出了舞阳骨笛。
我将周身的神力凝聚在一起,我知道舞阳骨笛的威力大,可在我吹出第一个音后我还是受到了惊吓。只那一个音就掀起了十数丈高的恶浪,恶蛟被压于巨浪之下逐渐停止了挣扎,而另一边一道巨浪凝成的水墙也向我扑来,我看着它越来越近却因身上受着伤完全躲不开,就在那个时候一道白衣于我眼前出现以徒手之力化解了舞阳骨笛的力量,又搂着我将我带离浪底。我虽然只用舞阳骨笛吹奏了一个音,可这一个音却是凝聚了我大部分神力而化成的,我的神力或许不强,可通过这舞阳骨笛后,在四海八荒之内就怕是少有人能这样毫发无损的化解了。
他将我放到岸边,伸手掐了个诀弹到海中恶蛟的尸身之上,恶蛟的尸身眨眼间幻化成了一片萤火向四下散去。我看着这一片美景愣了眼,却忽然听得有声音,“舞阳骨笛可不是这么使的。”我猛地抬起头却见他倚在树上看着我,在那一瞬我感到我的心停顿了一下,我重华一族的原形是重明鸟,在夜里视力也比别人好,那一瞬,我看到他眼里含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