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我稳稳睡着,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可我昨晚并不那么困,一定是他对我施了诀。
不过他说话倒是算数,我醒来没多久他就带着我往重华之巅去了。一路上日头大得很,我用手搭了棚子挡着日头,那男的人好像知道我怕热,早早的就唤了另一片云彩替我遮着八月里火辣辣的太阳。也不知阿娘这次怎么将我送的这般远,竟送到东海归墟了,从这地方到重华之巅可得要几天呢!我在云头上无聊得紧,就和那男的聊起天来,“哎,你是谁啊?和我阿娘关系很好吗?”
那男的侧脸在阳光下闪着特别的光,我托着腮瞧着他,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总觉得好像认识他,过了许久他也盘腿坐下,转过头瞧着我,目光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却好像在揪着我的心,我皱了皱眉觉得不大舒服,转过头不去看他,“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这一次醒过来似乎有些不大对劲,脑子一直晕晕乎乎的不说,眼睛也好像在慢慢变差,还碰上这么个怪男人。
“你果然是不记得了,我是崇恩。”那男子好像有些伤感,语气里也带着心痛的感觉。
崇恩?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会觉得心在抽搐,为什么我脑海里会出现一道白衣身影,为什么自己眼里会有泪水想要流出。我忍着眼泪不再去说话,只是时不时地瞧着地面,但是略微看了一会儿眼睛就酸得很,我活到现在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们重明鸟一族一向最重视自己的眼睛,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找二哥替我好好查查。
好容易回了重华之巅,一路上不说话憋得我难受,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身边的人,着实是累得慌,在到重华之巅之前经过崇吾,我从上头瞧着发现崇吾变了许多,我才到崇吾修炼两千余年,崇吾并未有太多人,怎么这一次瞧着修行者这么多,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父君阿娘也委实奇怪,见到我时竟开口问我怎么回来了。我不过是讨要了封地罢了,前不久还在重华之巅住着,怎的就不许我回来了?那崇恩也是奇怪,命人将我送回了房间独独与父君他们留在大殿之中,我带着满肚的狐疑边走边回头的离开了。出门的时候遇上大哥,瞧着好像比以前老了些,也对着我说了好些胡话,“阿缈,下次回崇吾的时候叫阿演回来瞧瞧,她阿娘念得紧,就算是还在气我,可总得回家看看,阿获的事就算是我的错,她要怪就回来怪,这么一直不见爹娘也不是回事……”
我瞪着眼睛瞧着他,阿演是谁?阿获又是谁?“大哥,你怎么了?怎么大白天的说起胡话来了,什么阿演、阿获的?崇吾只有我、举父易和蛮蛮夫妻啊!”
大哥听得我这话也愣住了,不再说什么,带着狐疑问我道,“你不记得阿演了?阿演是我的女儿,你的侄女啊。”
我听了这个立马笑出声来,“大哥你委实搞笑了些,你与大嫂不是将将成亲没几年吗,就算是想着要有个女儿,也不至于这样来蒙我吧……”
大哥一手扣上我的脉,皱着眉头细细把了一会儿,又盯着我瞧了一会儿,然后又奇奇怪怪的问我身边的丫头,“崇恩圣帝可是来了?”听了丫头的回答之后就让丫头领着我走了,自己则是锁着眉头进了大殿。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转头问身边的小丫头,“我怎么前些个日子没瞧见过你,你来重华之巅多久了?”
丫头低着头怯怯的,也不敢瞧着我,“禀大帝姬,我是两百年前刚升上来重华之巅的,大帝姬常年在崇吾,如今又嫁去了归墟蓬丘,自然是不认得我的。”
什么?我嫁去了归墟蓬丘!我听的这个立刻停了脚步,我怎么会已经出嫁呢?那蓬丘岛好像就是崇恩圣帝的地盘,之前那男的好像就叫崇恩,在那边之时,他又在晚上搂着我睡着,似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次回来,父君阿娘还有大哥的话也着实是奇怪,我努力想要想清楚这一切,可脑袋又涨的很,“你叫我大帝姬是为何?”
“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啊,您是大帝姬,大殿下的女儿是小帝姬,小帝姬两万余年前随着您去崇吾了,也就很少回来了。”
大哥的女儿?难道就是方才大哥说的阿演?可我竟然完全是不记得,究竟是我失了记忆还是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我如今多少岁了你可清楚?”
“大帝姬如今七万三千余岁,具体的我不清楚,还请大帝姬饶恕。”丫头的脸色有些泛白了,我自己却也被吓得脸色发白了,我竟已七万余岁,可我记得的却是四万五千岁,这近三万年的记忆去哪里了?
在房间里我闭着眼睛努力想着,可脑子里总有那么一堆白色的光雾我怎么也拨不开,我使劲按着太阳穴试图减少一点疼痛,可我越是去想那些事,脑袋就越是痛,过了好久我脑袋沉沉的就睡了过去,再睁开眼时见到的是崇恩正在准备为我渡神力。
我眯着眼瞧着床畔的这个男人,或许那丫头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已经嫁给他了,我真的是爱他的,崇恩的睫毛动了动,抬起眼眸瞧着我,“醒了?你父君和阿娘刚刚来瞧过你,见你睡着就没吵你,等过会儿……”
“夫君,”我轻声唤了声,他猛然间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瞧着我,“你,是我夫君吗?”我感觉到他目光暗淡了一些,却比之前稍微好些,“我是不是忘记一些事情,我是不是让你伤心了?”
崇恩俯下身抱紧我,我也试着慢慢搂住他,他的身子很暖,我觉得心很安稳,“没有,我没有伤心,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阿娘来看我的时候,崇恩正在喂我喝粥,其实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记不起以前的事,所以问他以前有没有喂过我吃东西,他说时常,我便说了句忘了是什么感觉了,应该是幸福的吧。然后崇恩就端过我手里的碗,一口一口慢慢地喂我喝了起来。
“阿缈,”见是阿娘进来我立马抢过崇恩手里的碗,自己低着头喝了起来,崇恩笑了笑,起身离开了,“阿缈,是阿娘来看你了,还认得阿娘吗?”
我哭丧着脸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阿娘,阿缈不是故意去打架的,阿娘不是故意受伤的,阿娘你原谅我,不要让父君罚我好吗?”我扯着阿娘的袖子,瘪着嘴说。
阿娘抚了抚我的头,眼里带着泪光瞧着我,“阿缈,阿娘知道你受苦了,接天莲池那一战是他们魔道狡诈,你如今失了记忆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一段日子经脉淬炼好了,神力解封了,记忆也就慢慢会回来的。你如今也别去想太多,崇恩他怎么待你,我与你父君都是知道的,这段时间,你就随着他到处去走走,到处去瞧瞧,什么也不要去管……”
阿娘对我说了好些话,虽然很多我都不记得,但我迷迷瞪瞪的也理出了一些,我和崇恩虽然是神道安排的婚事,但我和他终究是命里注定的缘分,也是两情相悦终修成了正果,那魔道的新任魔尊与我也曾是相识,谁知这一回却对我下这般毒手,我的侄女阿演从小就是随我在崇吾长大,我之前出嫁之前与阿娘他们商量过,将崇吾交到阿演手上,所以阿娘一直在准备阿演的继任大典,阿娘说,我一直在拖延这件事,一直担心阿演修为不够怕她承不下那几轮比试,再加上之前灭蒙获的事情让我更加担心阿演,虽然我依旧没有记起灭蒙获是谁,但是,我还是大致明白了阿娘说的这一切。
因为阿娘也说了我已经嫁给了崇恩,所以我对他的避忌也就少了许多,可每一次他靠近的时候我总是会觉得尴尬,心跳的咚咚直响,脸也老是发烫。崇恩却总是装作没看到,我躲开一步他就靠近一步,我躲开两步,他就靠近三步。
我与崇恩在重华之巅呆了几天就起程去了蛮荒,他说,在蛮荒与南荒的交界处有一间小茅草屋,里面藏着些好东西,我一听都这个就兴致勃勃地收拾了东西立马跟着去了。
蛮荒与南荒交界这边闷热潮湿的很,我刚一到这里就夺了崇恩腰间的折扇一下一下扇着。茅屋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崇恩就慢慢收拾起来,我在一旁看着他动手,自己悠悠然赏着风景,扇着扇子,眼光瞟到手上的天冼石珠串,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一双骨骼分明的手将珠串套上我的手腕,那双手的指节有着很厚的茧子,我一下冲到正在铺床的崇恩身边,抓起他的手仔细瞧着,又反复的摸了摸,和脑海里的是同一双手,冰冰凉凉的,和珠串的温度差不了多少。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我心满意足的笑了笑打算离开,却被崇恩抓住了手挣脱不开,“你一下冲过来对着我的手又是瞧又是摸的,怎么,吃完豆腐这么轻易就想走?”他顺势将我一拉我便跌进他的怀里,他将头靠在我的肩头,“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