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身离开了天虞山,却没有听见身后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你终究,是没有爱过我的。”
世事或许就是这样难料,他认为我没有爱过他,我却为他留了不少的泪,可真的放下的时候,却又轮到他来纠缠在这一段已经结了尾的感情里。
我不知道明明听到崇恩在到处找我的时候很开心,可为什么还要告诉白以御不要透露我的行踪。有时候,连自己都没办法想通自己的行为,连自己都摸不透自己的心。
在云头上略略顿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回崇吾,如今阿演还被拘在齐玉泽,崇吾就靠着不靠谱的蛮蛮夫妻和不会变通的举父易来管着,还真是不知道已经变成什么样了。转过云头,一路慢慢悠悠的就往崇吾去了,路上经过凡界的某处,看见时不时的泛点红光,想了想,应该是有在打仗了,真是想不通这些凡人为什么这么地热衷于杀戮,嘴里时时念叨着什么求佛悟道,可手里这把屠刀却也是的的确确没有放下过的。
嘴角不经意扯出一个笑,又抬眸看向了前方。
普度众生?突然想起七羽那个无赖说过的一句话,“将来若是在九重云霄上混不下去了,我就转去西方普度众生去吧……”记得那时候喷了他一脸茶汤,这人可不止是无赖,如今竟还成了无影了,抛了他那么座令人欣羡的杳渺宫不管搞起了失踪。等我料理完自己的事情一定要找他“好好聊聊”,明明前一刻还开心的很,下一刻又想到了崇吾,真是讨厌,不想原谅他了,可有狠不下心来,希望他可以快一点找到自己,可以向我道歉,向我解释说,是玉钦勾引他的,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最爱我的,是永远永远不会背叛我的……
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原来的自己,觉得爱情这种东西真的是恐怖,流泪,心痛,烦恼,都是因为这恼人的爱情。可记忆里当初崇恩给我的喜悦却远远地大于他给我的伤痛烦恼。
回过神来却发现将将到了崇吾,下了云头,从山脚开始走上去,一路上安静得很,一直到了山腰才看到了零星的几个修炼之人,阿演不在才个把月,这崇吾怎么就凋零成了这副模样?我带着疑惑一路上去,没有见到再多的人,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似曾相识的气息……
我从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
我在路口停住了脚步,看着离自己不过数丈远的他,样貌没有改变,穿着一身黑色锦衣,我已然是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一直静静地流着眼泪,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瑶琴,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听到他说话,我惊诧的立马止了泪水,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极其小心的询问:“你,真的是阿喑?”他的神情并没有变化,“你,怎么会说话了?!”虽然当年我是被封了神力沦为了凡人,可我还是能确定那时的阿喑的的确确是真的不会说话的。
阿喑听了我的询问后神色并没有变化,只是轻阖了双眼,略皱了眉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瑶琴,我没有骗过你,也永远不会骗你。”他对着笑了笑,和当年的笑容一样地温暖,“我在满百岁的时候被人施了咒术,没办法再开口说话我母妃想过替我解咒,却被咒术反弹差点沦为凡人,那年在丹穴山遇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神族的人,替你挡那一箭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原本也以为我会死,可在被送回摩诃九域后,我却发现我能听到我母妃伏在我身上嚎啕大哭,能听到逆鳞勋和玉娘的庆贺,庆贺我就这样死了,死的一干二净都没经他的手,只可惜我那时只有感觉人却依旧是死的吧。在被送到摩诃顶域后不知道第几年,我睁开了眼,置身在黑暗的环境里,我没办法冲破顶域的结界只能让自己重新恢复到活死人的状态慢慢地修炼,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终于可以推开结界走出了摩诃顶域。”阿喑无奈的笑了笑,“原来这天地已经走过了一万三千年,原来你已经要嫁给别人了,原来,原来所有人都已经忘记我了……”
我听他说完了所有,默默地走上前,“阿喑,我没有忘记你……”我看见他抬起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你为我做的我永远记得,我欠你的一定会还。”他立马暗淡了眼神,嗓音里带着些悲伤,“我不需要你还,这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我为你做的一切,你永远不用偿还,瑶琴……”
我抿了抿嘴唇,开口道:“阿喑,其实,我不叫瑶琴,我……”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重华之巅的帝姬,是神族的神女,是重华西缈。可是,我只想把你当做瑶琴,是和我有过回忆的瑶琴,不是神族的上神。瑶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
我大约是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立刻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阿喑,我们永远是朋友。我现在是崇恩的帝后,是神族的上神。”说完之后我就打算离开去重华之巅看看,却听见阿喑在身后喊了一声,“可他就是那年射出那支箭的人!”
我没有回过头,只是停住了脚步,“瑶琴,那个崇恩就是那年差点射中你的人。”阿喑一字一字的告诉我。
我的情绪并没有波动,只是静静的听着,听见他不再说了我才开口平静的说道:“我知道。”说完又开始踏出脚步打算离开,却没想到被一股力量拉扯住,完全动弹不得。“阿喑,你想做什么!”
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了,可他现在竟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瑶琴,我才是真的爱你的,那个人,是差点要了你的命的人,我不能让你去找他,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里。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好不好?我们可以回丹穴山去,我们再去过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瑶琴,你跟我走,好不好?”阿喑的语气里带着恳求,可我能说什么。只看见他的手缓缓抬起,指腹轻轻摩挲过我的眉间,“它,不见了。”
我抬头看着路口的那几棵树,就那样怔怔地不做回答,脑海里却在想,为什么今天的崇吾这么安静?
突然想起七羽那个无赖说过的话,“凡事都有因,皆有果,梦里是非梦外断。”如今我与阿喑的一段纠缠也不过是一段梦里是非罢了,可我,倒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在梦外断了。我早就已经在梦外,了他却死死赖在梦里不愿睁眼看看现实。
“瑶琴,你知道一个人过一万年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吗?”阿喑走到我面前,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无尽的黑暗里,无论你的内心有多么强大,也永远无法想象如何能够过这么多年,在里面你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可是我熬过来了,要是没有你在我的记忆里,我恐怕也挺不过来。瑶琴,那段日子里,每一次在我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想你……”他后来说的话我都没有听清,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他说什么“逆鳞勋”、“玉娘”、“摩诃九域”什么的,可我现在满心满脑的都是挣开他的封印,可他如今的修为比我高了这么多,一下子我还真是挣不开,唉,这若是被别人看到了我这老脸可就真的丢大发了,啧啧啧,在自己的地界被别人封住真是,真是……
过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自己凌空了,耳边有清风拂过,我这才收回思绪,方才发现他竟带着我上了云头,往南荒飞去,也不知他是怎么个意思,“逆麟喑,你究竟是要带我去哪儿!”
“去走一走我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路,带你去回忆里看一看。”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瑶琴,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的。”
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执念已经如此之深,我一向神经粗大些,只以为他对我只是单纯的好些,再者说我与他相处不过数月,可谁曾想他竟对我种下如此之深的痴念。
我被他封了神力带到了丹穴山上,我虽然是能够自由活动但却和凡人无异,完全没办法走出他在我身边种下的结界,只要我离得他远了些,他立马就会感觉到。这感觉简直是比父君囚我在齐玉泽里还要差,可我又没得办法离开,只能再三的受他控制。
在丹穴山的两天里他一直带着我将曾经记忆里的路一一走了一遍,这么多年没去翻过的记忆慢慢地在脑海里展开,原来,我们竟只相处了短短的四十天。
那年我刚得了舞阳骨笛,即使知道骨笛威力巨大,自己还不能掌控,可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妄念,偷偷溜进了齐玉泽取了骨笛出来。我小心翼翼的试着运用神力吹奏,将神力慢慢汇聚于指尖,在吹出第一个音的时候却被骨笛自身发出的一股强大的力量反噬,在一霎那之间,骨笛化作一道光进入我的眉间,我只是感觉到一丝疼痛,眉间就被印上了一个印记,一团银色的火焰。而我整个人也被一阵强大的神力席卷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