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薇牵着容烟的手,穿过这过于宽大奢侈的府邸,慢慢地迈步进入主厅,毫无意外地看见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喝早茶的凤耀阳。见他二人携手进来,耀阳的眼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们紧紧交握的手,才又故作无意地低下头,继续抿茶,只是低下头的瞬间,他眼底的光彩慢慢地暗了下去,虽然犹如壮士断腕一般地成全了他们二人……其实也算不上是什么成全,他们之间衔接地那般紧密,根本没有旁人插足的余地,他也不过是正视了这样的事实,做了一回识时务之人罢了。再说了,一个是自己喜欢的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哥哥,又怎么可以呢?
叶薇微笑着坐在耀阳的旁边:“凤国的诅咒终于破除了,耀阳是不是心情很愉悦呢?”
耀阳撇嘴嘲笑她:“心情很愉悦的人,应该是你吧?昨晚终于和心上人同衾共枕了,怎么样?洞房还愉快吗?”
“噗……”叶薇刚刚喝到口中的茶,一口没忍住,全都喷了出去,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耀阳,心中却疑惑道:这家伙真是耀阳吗?怎么突然之间这么豪放派了?当着容烟的面,问她洞房是否愉快?这家伙纯属找死……
叶薇的脸仿佛调色板一般的变换着各种颜色,口中却期期艾艾的:“你别乱说!我们……没有……”
耀阳更好像听到了天书一般:“没洞房?你们没事吧?难为我忍痛割爱,做了这么大的个人牺牲,你们竟然都不珍惜!真是没天理!”
一直默然不语的容烟,轻轻咳了一声,淡然道:“耀阳,叶薇如今已经是你的兄嫂了,以后不可再如此说话,再者说,我们没有洞房,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五更时分,回房的时候,她已经睡得人事不知了,如何洞房?”
叶薇汗哗哗的,这兄弟二人,纯属一对儿怪胎,当着她的面,讨论洞房的问题,实在是太令人尴尬了!她决定化被动为主动,转移话题:“如今你们兄弟二人已经相认,又都回到了凤国,那如今凤国帝君的位置,要由谁来接任呢?”
容烟闻言,轻抿了一口茶,才淡淡道:“我只不过和耀阳相认了而已,我已叮嘱无忧长老,不可将我的身份外泄,所以凤国并不知道我还活着。就让他们当我已经少年夭折了,也好。”
“为什么?”叶薇看向容烟。
容烟微微笑了笑,只是看着叶薇不语,她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心中一阵感动。她曾和他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离开南都。如今他们终于离开了南都,而容烟如果留在了凤国,就算不是做帝君,也必然是公侯王爷,而她又受不了皇家身份的困扰,那时他如又何可以陪她自由自在随意地去任何地方呢?而他亦不喜欢被俗世束缚。他答应会陪在她的身边,就像他所承诺的一般,这一生一世,再不会放开她的手。
耀阳只是微微点点头:“帝君会由承基成年之后继任。”
容烟一顿:“怎么?你也要离开凤国?”
耀阳一晒:“凤国虽然是我的母国,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它只是一片模糊地轮廓,它在我脑海中出现的时候,总是责任多过依恋。而如今,我完成了我的责任,和所有人对我的期望和嘱托,我也该为了自己的人生,寻找一个方向了。承基虽然年少,但是他很像他的父亲,我的二哥,有责任、有勇气、有担当……他会是一个好帝君,我很放心。”
容烟闻言沉默半晌才道:“有没有要去的地方?准备何时动身?”
耀阳的眼光扫过叶薇的脸庞,最终汇集到容烟的身上:“尽快吧,整理好手边的事情就动身。”
叶薇始终没有说什么,她敏感地觉察到,或许耀阳的远行,和她有着某种关联吧?可是她能说什么呢?从她选择了容烟的那天起,就注定了她必须辜负其他所有人,包括耀阳。内疚是有的,毕竟他待她极好,但是却永生不悔。
祟安的夜景是美丽的,和南都的奢华不同,它自有一种含蓄优雅的韵味,引人驻足,令人流连。今夜是凤国的彩灯节,所以街上行人很多。一路喧喧嚷嚷,叶薇却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容烟的手,害怕在这人潮涌动中和他走散了。走在街上的人们,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这是凤国彩灯节的习俗。最初彩灯节的由来,是因为驱邪避凶,悬挂彩灯、佩戴面具,都是因为这样的缘由,只是后来逐渐地演变成了如今这带有“鹊桥会”性质的彩灯节。
所有的未婚男男女女都会赶在今夜出门,来参加彩灯会,真诚的期望,可以在彩灯会上遇到自己的心上人,无论男女,在这一天都可以尽情地表达自己的爱恋。如果你倾心一位姑娘或者少年,只要手持一只彩灯,走至她或他的面前,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即可,如果对方对你也有意,会同样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和你坦诚相待,如果对方拒绝,只会作为歉意,将手中的彩灯送给你而已。同意与拒绝,决定的结果就是,你得到的是彩灯还是面具。
叶薇觉得这样的节日实在是很有趣,便硬拉了容烟一起出来,耀阳觉得无趣,一口就拒绝了。容烟看她兴致这般高涨,只是宠溺一笑,便应允了。
只是人真是比想象中多了太多了,叶薇开始还能避开人流,后来几乎是举步艰难、挥汗如雨了,出了太多汗,口很渴,她嚷嚷着要喝水,容烟便让她在原地等候,说去茶楼给她买茶,人确实是很多,叶薇也实在不愿再去和汹涌的人流做近身搏斗,所以她乖乖地等在原地,等容烟回来。可是很久过去了,也不见容烟回来,叶薇不禁有些焦急起来,她拒绝了几个想要她面具的人的邀请后,终于沉不住气开始不断地在人流中逆流而上,寻找那抹雪白的身影。
柳荫河畔,似乎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叶薇心中一动,慢慢走上前去,果然!叶薇无可奈何地看着那重重包围圈中的容烟,他的面具已除,那绝世风华的脸,果然祸害非浅,从他目前重重被围的样子来看,只有她这个英勇的骑士,前去解救她的美丽“公主”啦!
叶薇一层层地挤进包围圈,一边挤还一边嚷嚷:“借过!借过!各位,我家相公在里面,他身体不好,总要吃药,人多就犯晕,大家都散散啊。”
众女子好奇地回头看向声源,只见一个鸡蛋脑袋挤进了人群,没错,叶薇的面具是个鸡蛋。容烟最初嘲笑她很久,可是没办法,她就是觉得这个鸡蛋面具很可爱。
待叶薇辛苦地挤进人群,容烟却已经笑盈盈地好以整暇站在原地等她,见她微微汗湿的辛苦挤进来,才戏谑道:“我还在边等边想,你要多久才会忍不住,前来寻我呢。”
“你故意的,是不是?”
容烟一叹:“我的面具用来给你护着茶水了,谁知道……”
叶薇暗气:这家伙明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拖时间不回去,故意等她来寻他!这家伙也有这般幼稚行事的时候!叶薇故意大大叹气:“相公,你明明知道自己美貌绝伦,每次出门必然会被碰伤挤伤,还为我冒险去买茶水,做娘子的实在是很感动呢!”
只是那口气中的指责和咬牙切齿,容烟听不出来才怪!表面意思是感谢、感动,实际意思就是,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一张脸长得很祸害吗?还敢这样公然摘下面具来示人?害我一路挤进来!当然同时也警告这些女人,这男人是‘我的’相公,再靠过来就是找死!
叶薇一边说一边伸手来拉容烟的手腕,却见他依旧立在原地不动,只是看着她的鸡蛋脸温柔微笑。叶薇刚想发作,又细细一想,才会心一笑,慢慢抬手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交到了容烟的手上。
围在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只余下她和容烟二人,毫无遮挡地,坦诚依恋的望着彼此,久久凝视。他们的面具都已经摘下,只余彼此手中的彩灯,一路火苗跳跃跟随着,照亮他们回府的路。
“容烟,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的来历呢。”
“不急,来日方长。”
“可是我现在很想说。”
“好啊,为夫洗耳恭听。”
“我来自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那里距离这个时代,也许相隔了千年,也许相隔了几千年……”
“你是说,我们是跨越了千年的时光,才遇到了彼此,是吗?”
“是啊,容烟,那你说我们是不是可以算得上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呢?”
“叶薇,我其实一直记得你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我一直在想,上天其实待我不薄,让我可以在有生之年,遇到你,没有早,也没有晚,恰好遇到,而最幸运的是,我喜爱你,你也同样喜爱我。你从哪里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此时就陪在我的身边,这就够了,我此生无憾。”
“我也是。我不求生生世世相守,只愿与君今生同心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