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进入了冬季,一路行军,风霜雪雨、狂风肆虐,各种恶劣的天气,叶薇算是全都见识齐全了。总觉得这在路上的三个月,比起这一生中的任何一段时光,都要来的漫长,叶薇不想让任何人轻视她是个女子,或者在某些不知情的人眼中,她还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但是对于叶薇自己来说,这真的是她一生中再不可能拥有的不寻常地珍贵经历。这是真正的行军,艰苦卓绝,身体的疲惫已经不足以去描述那种你所正在经历的过程。叶薇不知道对于别人这代表着什么,或许对于那些士兵们来说,行军交战已经不足为奇,甚至平常的仿佛就像是吃饭、睡觉一般,可是对于叶薇这个异时空的穿越者来说,真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自叶薇等人从南都出发开始,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离国和南朝的战役就正式的打响了,南朝朝廷的加急文书如同雪片一般的飞来,无声地催促着裴琰、叶薇等人的行军脚步,这样加紧赶路的结果,显而易见的,无论是骑马的将军、参将,还是步行的兵卒、战士,每个人都是风尘满面,疲惫不堪,叶薇觉得她的睡眠质量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几乎每一夜,她都能在漏风的临时帐篷中安然入睡,昏沉沉地直至转日起床号角响起时,将她从美梦中惊醒,然后以媲美武警士兵的疯狂速度进行洗漱,然后胡乱的吃完早点,飞身上马,又开始了一天无止境的颠簸……
最初这种骑在马背上的颠簸,简直是让叶薇吃尽了苦头,那种晕眩和反胃的感觉,丝毫也不亚于乘车或者坐船时的那种呕心、想吐的感觉,多亏裴琰细心地发现了叶薇的咬牙死撑,命令放慢了脚步,不过叶薇那难看的脸色依然苍白的吓人,几乎一整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在冷风的狠吹下,身体更加的虚弱,当终于在晚间定下了安营扎寨的地点时,叶薇已经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的神志已经有些糊涂了,她只记得她昏沉沉的想要翻身下马,却一脚踩空,整个人就要从马背上栽下来时,一只温暖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将她打横从马背上抱下来。叶薇下意识地环抱住他的脖颈,他身体的气息扑面而来,那般的好闻而又熟悉,就好像自己闻过千百遍的那种令人陶醉而又安心的味道一般,他脖颈的肌肤细腻光洁令人忍不住的流连,他的怀抱真温暖,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汲取更多,她的手无意识地探进他的衣襟,将她早已冻僵的双手,不客气的插进去,四处游走,吸取温暖……真舒服,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她的神志慢慢地抽离,好累,好想睡,头好重。容烟,好想你,我好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个好梦吧,叶薇心满意足的想,全身都温暖舒服,尤其是置于额头的丝丝凉意,更是舒服的令她喟叹。有温暖的气息落于她的唇畔,丝丝柔柔的流连不去,有些痒,而她却满意的不想就此醒来……有冰冰凉凉的东西顺着喉咙送进来,她下意识地吞咽,而那种亲密紧贴的温暖柔软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更多,只因为这种温暖的柔软让她想到了吻,容烟的吻,温柔而又迷人的吻……
她有些费力地睁开眼,触目的是乌色的帐顶,简单而又朴素,身下的床略硬却很温暖,这不是她的营帐。正想着,一只手轻柔的将她额头上的布巾慢慢地拿下,她模模糊糊地看着那只手将布巾拿走,接着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接着那只手又再度出现,重新将冰冰凉凉的布巾在她的额头上放置好,又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感受她略微灼热的体温……这般的轻柔,这般的熟悉,这样细心而又温柔的照拂,就好像在谷中的竹屋里,她千百次的从那个白衫少年那里得到过的一般,头好重,她还抬不起来,可是她下意识的抓住了那只白皙的手掌,触手的感觉这般地光滑细腻,她拉住他,不让他离开,口中撒娇一般的低喃:“容烟,容烟,不要走……我想你,一直在想你……”
那熟悉地带着落花香气的气息停在了她的耳畔,有温柔如烟的低语,在她的耳畔响起:“好好休息,明早就会好的……”他的手掌温柔地拂过她的秀发,轻柔的安抚她的不安,待到她的呼吸趋于平稳后,才慢慢起身,帮她盖好被子,又用干净的布巾,轻沾了一些水,帮她将干涸的嘴唇重新滋润。做好了一切之后,他才缓缓步出了军帐,帐外站立了一名青衫的男子,只是那眉眼过于美艳,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个女子,男子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明日叶薇醒了问起什么,就说是你一直在她身边照顾的,明白吗?”
青衫的女子恭谨答道:“公子放心,属下知道应该怎么做。”
男子点点头,回头看了看自己的营帐,不自觉地唇角泛起了微笑,又微微地摇摇头:“算了,让她睡吧,等明早之前,将她放回她自己的营帐就行了。”又看了看身边的青衫女子,低声道:“还是第一次看见你穿红色之外的衣服……天玑,进去照顾她吧,她烧退后,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青衫女子点头称是,望着男子渐渐走远的身影,轻轻撩开军帐的门帘,轻轻走了进去。
等到第二天,叶薇在自己的营帐中醒来时,烧已经退了,看见为自己端来药碗的紫鸢,她在心底不禁苦笑,自己真是烧糊涂了,明明是在自己的帐中,明明是紫鸢照顾自己一整夜,明明是她给自己熬药喂药,她又怎么会错以为昨夜那个温暖的怀抱是属于容烟的呢?他此时此刻,应该是在千里之外的南都城吧?他不知道好不好,身体有没有更加消瘦,他的蛊毒有没有再次发作……虽然远隔千山万水,可是不知道为何,叶薇却觉得对容烟的那种感觉,随着距离的拉远,反常的越来越明晰,越来越清楚。喜欢容烟,不,或许比喜欢更多……她爱他。
看着叶薇有些失神的脸,紫鸢轻轻将药碗递上来,担心地开口:“公主可觉得好些了?”
叶薇一笑:“我哪里有那么娇弱,只是不太习惯长途骑马罢了,很快就没事了。”
是呀,只是不太习惯长途骑马罢了,很快就没事了。
叶薇慢慢地摸了摸胭脂光润的马鬃,引来了它摇头晃脑地讨好。她在心底一笑,胭脂这样的家伙要是上了战场,又该是什么模样呢?实在无法将它和战马联系在一起,犹记得墨非第一次和她说起胭脂时,她当时震惊的感觉,胭脂这个爱显摆、爱臭屁的家伙,竟然是匹血统纯良的战马后裔。墨非……想起他,她的心不由得一黯,毕竟是陪伴了自己这么久的人,一旦不在身边,真是有些不太适应,而她最后赶他走的方式,又是否太过于无情和强硬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注定了对立的身份,早晚会有这一日的,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并没有做错。
“公主?”裴琰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微微侧过头,看着这个一路和她并肩随行的男人,也许是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太过于主观了吧,其实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发觉裴琰和自己当初所想像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并不像她一直所认为的那般淡漠和深沉,他望着她的目光,也不再是最初的探寻和思索,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熟稔和温柔……
叶薇吓了一跳,温柔?她一定是那日发烧时,脑子烧坏了!嗯,一定是!她极力平稳自己错综复杂的思绪轻声开口:“裴左相,有什么事吗?”
他有些低沉地笑意传来:“公主?左相?我们已经出了南都这般远了,怎么还要拘谨的这样称呼彼此呢?不如你叫我裴琰,我称你叶薇,如何?”
叶薇洒脱一笑:“能这样自然好,所谓天高皇帝远嘛,这些虚礼,当废则废。”话出口之后,才觉得不妥,瞟了裴琰一眼,见他也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才放下心来。
裴琰看了看前行的队伍,半晌才开口对叶薇说道:“再有半日的路程,我们就可抵达紧邻玉岭关最近的城池了。”
“紧邻玉岭关最近的城池?那是什么城?叫什么名字?”叶薇好奇地随口问道。
裴琰似是微微看了她一眼,才缓缓道:“这最近的城池就是昔日夜国的都城—纭琅城,也是如今的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