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子解下背上的弓箭包，“啪”一下拍在桌上。
这里是余州市花园区荷花塘街道派出所，这名中年男子，是今天的值班民警李强。
李警官面前，站着三个人：沈心命、蛋哥和周雨。
沈心命和蛋哥是本案的两个当事人，周雨是医院的代表。李强赶到现场的时候，简单询问了情况，就把他们三个人带到了派出所，以便处理案件。
“孙二蛋，说说吧，这怎么回事？”李强转身看着蛋哥，竟然直接喊出了他的大名。看来这位叫做孙二蛋的小混混，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了。
听到李强的话，孙二蛋眉头一皱，立刻哭诉起来：“强哥，都是他！他拿箭射我！我差一点就死了啊！”
“死了活该！”李强怒斥道，“你小子什么德行我不知道？你肯定又没干好事对不对？我说你在道上抢场子也就罢了，今天怎么会搞到医院去的？还是精神病院？他哪里碍着你了？”
孙二蛋眼泪都出来了，他抹了一把脸说：“俺哪知道啊？强哥你也知道咱道上的规矩，这肯定是他们医院得罪了什么人呗？这医闹啥的，就让咱们兄弟来帮帮忙……强哥你是了解我的，也就是装装样子说说狠话，俺可从来没有真的下手啊！”
“他撒谎！”周雨立刻说道，“他们一进来就喊着要找沈心命，根本不是来找我们医院的。”
周雨真不愧是双博士学位的高材生，那么快就找到了孙二蛋语言里的漏洞，一阵见血的指了出来。
李强眯着眼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沈心命，问：“这么说，他们是来找你的？你就是沈心命？”
沈心命被吓了一大跳，唯唯诺诺地说道：“是，我就是沈心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啊！警官我是个好人，从来没做过坏事。”
孙二狗怒了：“卧槽你还是好人？刚才你明明就是要杀了我……”
“闭嘴！”李强拍着桌子大喝一声，孙二狗立刻不敢说话了。
周雨站了出来：“警官，我来解释一下吧？”
李强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周雨是个美女医生，自然就对她比较客气。他点头道：“你说。”
“我是精神病院重症监护科的医生，我叫周雨。”她不卑不亢地说，“沈心命是我们科的病人，患有严重的多重人格障碍，也就是你们常说的精神分裂症。在他的身体里，还存在一个特别邪恶的副人格。刚才拿弓箭伤害别人，就是那个邪恶的副人格干的。”
“副人格？”李强皱起了眉毛，“那么玄乎？”
“并不玄乎。”周雨说，“多重人格障碍是一个科学的病症，已经被医学界普遍认可。副人格的存在也是客观事实。也就是说，现在站在这里的沈心命，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沈心命在一旁连连点头。这下连孙二蛋都看出来了，现在的沈心命完全就是一个软骨头、孬种，他哪里还有刚才手持弓箭挥斥方遒的王霸之气？
“靠，原来是个疯子……”孙二蛋撇了撇嘴，表示不屑。
“他不是疯子，他只是得了精神分裂症。”周雨纠正道。
“那还不是疯子？”孙二蛋说，“都精神分裂了，不就是疯到家了吗？”
“孙二蛋，你闭嘴！”李强呵斥一句，转头对身边的年轻警察说，“小张，把孙二蛋带到隔壁办公室录口供。周医生和这个沈心命我来处理。”
“是！”边上的年轻警察答应一声，把孙二蛋带走了。
等他们离开了，李强在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两张椅子，对沈心命和周雨说：“坐吧。”
两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强说：“还好今天这事儿没人受伤。当时虽然闹得挺大，但很快就处理完了，没引起什么太大的反应。既然影响不大，那我们也比较好处理。”
周雨问道：“警官，那要怎么处理那个孙二蛋？还有，他们背后可是有主谋的！您知道吗？”
“知道，不就是紫凯集团吗？”李强满不在乎地说。
“啊？”周雨一愣，“您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李强苦笑道，“实话跟你说吧，这个孙二蛋，本身就是紫凯集团的员工——实际上就是他们的打手。这家伙没什么大的案底，但是打架斗殴、欺凌弱小的事情没少干。”
周雨欣喜地说：“您知道就好办了，可要好好帮我们处理他们的老大赵凯啊！”
“赵凯？”李强说，“那我可处理不到。”
周雨急了：“为什么？您不是说了，知道他是赵凯的人吗？”
“我们公安办事，要讲究证据。”李强说，“孙二蛋的嘴是有名的紧，绝对不会把赵凯供出来。虽然我也知道这事儿和赵凯脱不了干系，可是没有证据指向赵凯，我们当然不能随便动他。”
周雨立刻转头看着沈心命，眼神里充满了疑问。
沈心命明白她的意思，轻声说道：“是的，警官说得没错……”
周雨只好无奈道：“那好吧，弄不到赵凯也就算了，那孙二蛋呢？怎么处理？”
李强说：“我们会对他批评教育的。”
周雨急了：“批评教育就完了？这不等于让他们逍遥法外吗？”
李强不耐烦地说：“那还能怎么办？而且这事儿根本没造成人身财产损失，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也就是批评教育了事。我劝你们不要耿耿于怀，如果事情捅出去、闹大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周雨说：“那可不行！闹出那么大的事儿，只有批评教育，这太轻了！”
李强说：“要不然你想要怎么样？法律就是这样规定的，你让我怎么办？”
话说到这里，周雨也没办法了。李强是警察，说了法律是怎么规定的，难道还能有错？
虽然她也觉得孙二蛋带了几十号人冲击医院，已经是一个性质很严重的行为。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行为要怎么定性、怎么处罚。既然这件事确实没造成人员财产损失，警官都这样说了，那应该就没错吧？
周雨确实不知道这件事的性质，但不代表别人都不知道。
在她身旁，沈心命突然说话了。
他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依然很懦弱。
可是他说出来的内容，让李强和周雨都为之一震。
“《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三条：有下列行为之一的，处警告或者2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重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500元以下罚款：
“（一）扰乱机关、团体、企业、事业单位秩序，致使工作、生产、营业、医疗、教学、科研不能正常进行，尚未造成严重损失的；
“（二）扰乱车站、港口、码头、机场、商场、公园、展览馆或者其他公共场所秩序的；
“（三）扰乱公共汽车、电车、火车、船舶、航空器或者其他公共交通工具上的秩序的；
“（四）非法拦截或者强登、扒乘机动车、船舶、航空器以及其他交通工具，影响交通工具正常行驶的；
“（五）破坏依法进行的选举秩序的。
“聚众实施前款行为的，对首要分子处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1000元以下罚款。”
沈心命没有查看任何资料文件，只是在一瞬之间，背出了那么长的一串法条。而且在背诵的过程里，他连疙瘩都没有打一个。从头到尾叙述下来，他连一个文字、一个数字都没有犹豫。
说完了这冗长枯燥的一串文字，沈心命依然轻声、懦弱地说道：“警官，这个案子符合这条法律的第一款，孙二蛋属于聚众实施的首要分子。按照法律规定，应该对他处以10日以上15日以下拘留，可以并处1000元以下的罚款。不是批评教育就可以了事的……”
李强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沈心命。
周雨也惊得目瞪口呆，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沈心命。
他们的心里，只剩下一个难以置信的咆哮：
“我靠！这个神经病简直神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