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很快便来了,顾秋澜交代他一定要仔细地替沈立君和张了了诊治。一番忙活后,不过是受了惊吓,心绪起伏不定,身上倒无大碍,不过是手臂上有些小擦伤。
不过沈立君见顾秋澜在旁边坐着就没多少好脸色,顾秋澜也不是贱骨头,这屋里也有裴义派来的经验老道的一些老妈妈看着,她便乐得清闲出去了,正巧在院子的半月门处遇到了茵茵。茵茵气色不错,她一京城花魁,来到这荒凉的北地登州后反而活的更自在了。
虽然顾秋澜不在意那些礼节,不过茵茵还是福了一礼,柔声道:“看来少夫人不得闲啊。”
听到身后一些细碎的脚步声,原是大夫已经开了药方,正带着药童回去,张了了将其送出。见到茵茵站在半月门下,不由一笑:“没想到姐姐也来了。”
顾秋澜在江南帮茵茵拿了卖身契后,醉香楼便少了一个红牌,张了了便是那个时候被捧起来的,算是顶了茵茵的缺。茵茵自然也认识她,点点头回道:“真是有缘啊。妹妹也从楼子里出来了吗?”
“是啊。我一远房叔叔帮我赎了身,正打算投奔过去呢。”
“他是登州人?”
“燕州。”
几句简单的交谈后,张了了便送老大夫出去了。虽穿着冬季厚重的裘衣,但张了了的腰身依旧纤细,真乃人间尤物。顾秋澜望着她的背影,不由叹道:“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宁愿投奔远房亲戚,也不和孙若思打招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哟。”张女神显然没有把孙若思放在心里嘛。正想着,顾秋澜不由多问了一句:“她也是被卖进醉香楼的吗?”
茵茵摇摇头,显然对此不太清楚。她道:“我只知道她是妈妈在江南找到的,然后带回了京城。我与她并不相熟,不过是些点头之交罢了。”
顾秋澜也不强求,她对内宅之事一窍不通,偏偏叔母白氏又回去省亲了,裴府里也没有什么女眷能帮她安排一下沈立君和张了了。而且……顾秋澜头疼的望天——就沈立君那性子,不过是请到抱夏厅小坐,况且秦慕川和孙若思她也知道,在京城里大家也都有些交情,但沈立君一口咬定这样就怀了她的清誉,顾秋澜也不想和她做无谓的争辩。
“你帮我安排一下沈姑娘和了了姑娘的衣食住行吧。”
茵茵微楞,眼中有些吃惊:“我吗?”
顾秋澜一脸沉重的点点头,握起她的手:“你心思细,方才若不是你让小朵来送衣物,我怕也是不会注意到。”当年她一月里又二十多年都是在山寨里鬼混,穿的都是男子的衣物,不过是黑色,墨蓝那种耐脏的衣物,加之又常年习武,冬天不冷,夏天不热,一年四季也就几套衣服便够了。哪里还会想到提醒别人嫁衣裳呢,能享受这个待遇了也就只有秦慕川了。就这,也是她回京后突击的技能。
“既然少夫人如此相托,我也不推辞了。只是若我出面安排怕是不妥,毕竟茵茵身份低微,不如就说是少夫人安排的,我只是听了少夫人吩咐的。”
“恩!”顾秋澜很快就想到了沈立君,按照沈立君那种性格,若是知道自己的衣食住行是一个刚从良的舞姬安排,肯定又要苦恼。哎,一想到那个场景,顾秋澜就一阵头疼。
后宅事情都给茵茵交代妥当后,顾秋澜总算是松口气。她将巧云留给了茵茵,自己则回屋换了身男子打扮,一身墨蓝劲装,黑色的箭袖口用着暗色鎏金线绣着繁杂的花纹。白玉冠束起一头乌发。修长的腿跨过马背,稳稳勒着缰绳。一声轻呵,马蹄飞扬。
茫茫白雪,一人一马,如一柄锋利剑刃划破白纸。
秦慕川正在西营和登州官兵询问匪徒和启程的日期,双方不欢而散。秦慕川这边自然是越快越好,但是登州官兵还是那句话——匪患不散,不准粮草出城。
可这都已经过去快两天了,时间实在是耽搁不得,万一那些匪徒要刘在登州过冬,他们也要在这里陪着死熬?
秦慕川愤愤不平的走出:“等等等!这要等到猴年马月?登州匪患事态如此恶劣,为什么不去向燕州求援?燕州常年驻军五千人马,不过是小小游勇散兵,五百精锐足以!”
这个时空打仗,都是士兵和辅兵组成。辅兵都是服役的农夫,以及一些流放而来的罪人。辅兵人数众多,战场上的炮灰多是他们,士兵则是精锐。行军时所谓号称的几万大军,其中近乎三分之二都是辅兵,若是能有一万的士兵,便是非常的大的战役。
这些军中之事秦慕川以前自然也不清楚,不过身边有一个百事通的毕荀,一路而来,倒也学了不少。加上他本就是开国公府的小少爷,虽然以前不学无术,但到底有那么一个将军老爹,多少也遗传到了一些天赋。
“登州早在七日前便派了斥候去燕州,但毫无音讯。”毕荀只觉得此事越来越诡异了。燕州和登州之间快马需两天两夜,如今已过七日,按理说也该有些消息传回来了。
二人在街上走着,一队士兵匆匆朝城门跑去。沈立君和张了了的事裴义已经知道,此刻正是派人去城外农庄去调查。
那队官兵约莫一百人,秦慕川站定脚步:“希望此行能大获全胜。”
突然一阵马啸,在这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秦慕川抬头一望,马背上的女子英姿飒爽,他很少能看到顾秋澜如此神色,心中却莫名觉得,这样的顾秋澜似乎才是真正的顾秋澜。
“秋澜,你这是要去哪儿?”
顾秋澜体谅他的脖子,直接跳下马背。她没想到这里竟然会遇到秦慕川,他不是去西营了吗,还以为会呆上很久呢。口不随心地支支吾吾道:“就是随处溜达溜达。”
秦慕川脸上的笑立刻就消失了。顾秋澜一阵心虚,谁知怕什么来什么,老五中气十足的声音隔着半条街都能听到:“老大,老子打探到了一些……啊!”
身上某处穴道被不知从何处来的石子给打中了,整个人以一个格外滑稽的动作定在街角。秦慕川一眼盯向顾秋澜的右手,顾秋澜连忙背了过去。
秦慕川上前欲抓住,顾秋澜立刻退后。
秦慕川再抓,顾秋澜再躲。
秦慕川再再抓,顾秋澜再再躲……
毕荀默默地离这二人远了一点,不过他显然陷入了一阵沉思——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情趣?
不过是小幅度的移动,可秦慕川显然已经气喘吁吁了,单手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秋澜!给他解穴!”
顾秋澜不情不愿地瞪了一眼隔着差不多快半条街的老五,去之前却对毕荀道:“你回去吧。”
毕荀显然没有那么八卦,既然这是对方的夫妻情趣,他自然也就不作那个碍眼的人。至于顾秋澜会武功这件事,大家族里哪个没几个秘密呢,身为军官的毕荀对于保密工作一向都做得很好。
“街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顾秋澜走去,随意的拍了一下老五,老五整个人一松,差点跌坐在地上。
见着秦慕川,老五如见到亲人般,神色颇为动容:“不愧是大嫂,果然心善!”
“滚!”秦慕川额头崩出青筋,不过斜眼瞧着顾秋澜,这娘儿们脸色有些不太好……秦慕川顿时心情好了不少。
自从知道顾秋澜以前的旧友有像老五这样的江洋大盗后,秦慕川说不好奇那是骗鬼呢!奈何顾秋澜嘴巴太严,问到相关事情总被她轻描淡写的糊弄过去。而老五和赵良则连个人影都找不到,秦慕川只好带着满腔的问题憋在心里,脸上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如今天赐良机,若还是让顾秋澜跑了,他就不是爷们!
顾秋澜看着秦慕川,只见他脸上写着一脸的“带我一起玩吧”,更可恶的是这男人知道自己那张脸俊美无双,竟然眼中含情,初冬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庞,也照着那双明亮的眸子。嘴角轻扬,带着一丝讨好又慵懒的笑意。
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不成欺我!!
顾秋澜和秦慕川那双含情目斗争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
“反正你迟早也是要告诉我的。”秦慕川一把搂过顾秋澜的腰,在她耳边吹着气,“所谓至亲至疏夫妻,若无法做到坦诚相待,又要如何去做夫妻呢?你说这些日子来,我待你如何?难道你还不信我?你最说都听我的,可嘴上说的一回事,做的又是一回事。哄着我玩儿呢?”
顾秋澜被他说得越来越心虚,美色当前,秦慕川又占着理,只要硬着脖子道:“我怕吓着你。”
秦慕川顿时冷了脸:“你这怎么看不起小爷?!既如此,和离算了!”眼中的情意顿时消散无踪,只剩下被伤害的落寞。
“别啊。”顾秋澜连忙安抚,“我知道你关心登州土匪一事,我打算亲自去查看一番。”
“我与你一起!”秦慕川立刻做了决定,怕顾秋澜反悔又加了一句,“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会武功,不会乱来的。”又附在顾秋澜耳边似乎许了不少好处。
顾秋澜熬不过他,只能答应了。
作为围观了全程的老五,此刻心里想着大嫂只用了闹字决,便有如此大的威力,难怪从古至今女人都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后他娶了媳妇儿,可得小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