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子急冲冲的表情,我没有理会她命令般的话语,转头看向慧空大师。
“大师,您刚才说,我取来的是什么封印传承,就是这个盒子吗?”我取出盒子,递了过去。
慧空大师也没想到我会将好不容易取来的盒子如此信任地递给他,怔了怔后,眼里流露一丝赞色,接过了盒子。其实我也知道,他们既然说这是什么封印传承,就不会让我拿走了,既然拿不走,我何不爽快交出来。
“阿弥陀佛,不错,张施主可知,此寺为何名为囚魔寺?”
“为何?”
“数百年前,魔修出现,引得无数修士攻之,虽然最终被消灭,贫僧却在此无意发现这魔修的传承之晶,奈何此传承之晶极强,贫僧修为不够,难以毁灭,只得将其封印,并建立囚魔寺,暗中守护。”
“那蛇妖呢?”
“蛇妖本为守护阵法的妖兽,贫僧将其降服,已收入本寺。”
“哼,降服?”女子冷笑一声,继而厉声道:“既然降服,为何还有妖性,害我妹妹性命?”
“阿弥陀佛,贫僧说过,此中必有隐情,悟明也说,他本无意害人,只想阻拦而已,是那男子为求自保,将令妹出卖,这才造成惨剧。”
“你妹妹,是那姓宋的妻子?”
“妻子?应该说,是道侣,那姓宋的小子,当年我就看他心术不正,不知怎的骗了我妹妹芳心,哼,没想到,竟然前来盗取魔道传承,得知我妹妹死后,我便一直找他,可他仿佛也死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女子一脸愤然,让苍白的脸上有了一抹潮红。
该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一些,原来这宋姓老者当年并不是无意发现这里,而是处心积虑想到盗取魔道传承,蛇妖也不是想要杀他,不过他却不知,将他妻子作为挡箭牌,结果他妻子死了,他也灵丹破碎。他以取回他妻子遗骸为引,让我取回这盒子,还说这盒子里面是一道精气,自然,他也知道我打不开这盒子上的封印,而他这区区一介凡人却有办法,等传承了魔道功法之后,他便杀了我,神不知鬼不觉。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不过,一路之上,你得听我的,不然,你就算杀了他,也不一定能了解真相!”
女子犹豫片刻,咬着牙点了点头。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可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启程,悟心,准备厢房。”
“哼,就算那蛇妖不是有心,但也算是杀我妹妹的凶手,等我查明了真相,我还会来找它算账!”说完,扭头跟着悟心去了厢房。
“阿弥陀佛,孽也,岂非缘哉!”
慧空大师摇了摇头,也转身离了去。
我坐了片刻,那叫悟心的小和尚便回来带我去另一边的厢房。
“这寺里就你和慧空大师两个和尚吗?”
“啊?”小和尚一愣,继而连忙摇头,“不不,不是的,还有悟明师兄。”
“哦?悟明,不是那只蛇妖吗?”
悟心小和尚闻之一怔,转过头双手合十,严肃道:“妖也好,魔也好,入了空门,都是佛家子弟,前世今生,都是浮云而已。”
看着他稚嫩的脸上露出的庄严表情,我忍不住笑笑,“好好,小师傅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明悟,以后的成就,不亚于你师傅啊。”
“呵呵”悟心小和尚听得我夸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但分明还是极为高兴的。
“你不怕你师兄吗?”
“阿弥陀佛,师兄虽然是蛇妖,但心地善良,一心向佛,悟心很喜欢师兄。”
“嗯。”见得厢房到了,我点了点头道:“如此,我就歇息了,劳烦小师傅了。”
“阿弥陀佛,施主早生歇息。”
一夜无话,只是天色刚亮,那女子便前来敲门,说早点出发,我虽然不喜这女子态度,但念在她也是为了她妹妹,便也将就她。
我们没有向在做早课的慧空大师告别,不过以他这样的高人,我们的离去瞒不住他。
一路疾驰,女子途中也只是透露她叫月青丝,其他一概无言,我也懒得知晓那么多,见她虽然焦急,但奈何速度着实不快,我也不管,只是跟在她旁边,迁就她的速度。
一连三天,我们都在赶路中,见得她丝毫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我眉头微皱。
“月姑娘,这么一路下去,还没到飞絮城你就灵力透支了,就算你心中再急,他不过凡人一个,又能跑到哪儿去,何不歇一歇,不会有影响的。”
月青丝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我苦笑连连,任她一意孤行,直到第五天。
“月姑娘,在这么下去,我可支持不了了啊?”
“月姑娘,我们该休息一下了,你要想继续,恕不奉陪!”
“月姑娘?月姑娘?”
伸手拍了她手臂一下,却不想她忽的转头盯着我,只是双目之中,满是血丝。
“月姑娘,你”
话还未说完,月青丝眼睛一翻,竟直接晕了过去。我一把将她搂住,天,要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高的距离,不摔死你才怪,到时候被别人知道,一个堂堂假天境的高手竟然在飞行时摔死,你可就成为修士中的笑柄了。
到了一个镇上,我找到一家客栈,要了一间房,好在她只是伤未痊愈又强行透支灵力而已,并无生命危险,喂了她一颗补充灵力的丹药后,便关上房门任她休息,而我则独自走了出去,找了家酒楼,静静坐着,看着。
我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静静看着人群,就算没有思考,就算没有感觉。在杀阵里,我再次面临死亡的感觉,我知道,其实我是极为怕死的,不是因为还要报仇,只是单纯的害怕,害怕那种黑暗,害怕那种孤独,而这种对死亡的恐惧,让慧空大师的佛法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丝空白,甚至于,对于报仇,我都有些没以前那种激愤了,好像现在是被动性大于了主动性,这两个字在我心里仿佛只是一种负担,只是一种任务。
我变了吗?
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头,我有些迷茫。
眼角一瞟,我却发现月青丝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我对面,正怔怔看着窗外的人流,流露一丝回忆。
我没有打搅她,她和我是一类人,我们都是为了报仇,或许她比我更加迷茫,因为将近四十年过去了,她还在复仇的路上孤独地彳亍着,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何种执着,让她能够坚持致斯,甚至连伤都没有养好,就要拼命去寻找真相。
时间,在我们修士的眼里,没有那么重要,它只是一个概念而已,甚至于,有时候连概念都没有。
夕阳渐渐落下了帷幕,夜色满是诱惑地笼罩了纸醉金迷的人们,而我们的思绪,也在人们或假或真的笑声里,拉回了现实。
月青丝看了我一眼,或许是我有些迷糊,似乎看到了她眼里不经意间流露的一丝凄迷,不过转瞬即逝,只留下一汪深泉,述说着过往的回忆。
“我有种感觉,感觉,我们很像”
月青丝的开口让我有些惊讶,因为这几天她在我的印象里是那种脾气火爆而且不苟言笑的人,跟她的一身黑衣极为相衬,或许是我救了她的缘故,她此刻才愿意跟我说话。
“因为,你我都是回忆的背负者。”
我的回答,让她双眸微颤,似乎是有了一丝同病相怜,又或许,是太久没有吐露过心里的压抑,良久以后,她说了一番让她在我眼中的形象完全颠覆的话。
“我有一个妹妹,她叫月琉璃,当年,我们也是在一个小山村里,因为我蛮横,所以,村里的大人都更喜欢她,包括我的父母,看着她被夸耀,被宠爱,我很嫉妒,同时,很羡慕”
今夜的天空,无月,夜色有些昏暗,是一个不被人喜欢的夜晚,月青丝微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暗里的乌云,似在自言,诉说着她不为人知的心伤。
“月青丝,月琉璃,连名字都能诉说着她比我更受欢迎,我又有什么坚强的理由,不去恨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对她的恨,也越来越浓,九岁那年,她七岁,山贼来了,杀了村里的人,掳走了我和她”
“我害怕了,我哭了,她却冷静下来,利用着她的聪慧,让我和她在山贼窝里平安的生活了下来,两年,犯了错,她替我扛,有好吃的,她让给我”
月青丝流泪了,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现在的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泪水流淌,显得多么娇弱。
“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一个机会,一个逃走的机会,我却因为害怕和妒忌,出卖了她!被打断了腿的她独自关在柴房里,那一个月,虽然我有好吃的,有好穿的,但我从来没有那么孤独过,那么无助过,我心里的痛苦,不下于她!”
“她被放出来的时候,我看着她一瘸一拐向我走来,我哭了,我多么希望她打我,骂我,可她没有,她抱着我,说对不起,我害了她,她却跟我说对不起,这本该是我说的话”
“够了!不用说了,很多事情,越是回忆,心就越痛。”我倒了一杯酒,轻轻推到她面前。
月青丝红着双眼看着我,我看到她的泪水流进嘴里,也落进酒里。
“我要说!”一口将杯里的酒喝尽,月青丝咬着牙,忍受着莫大的痛苦,近乎嘶吼道:“你刚才看着下面的人群,眼里流露的感情,那种悲伤,那种迷茫,跟我一样,但你心里的疼痛,选择隐藏,选择埋没,我不一样,我会隔三差五,将伤疤翻出来,让心再痛一遍,因为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会麻木,我会淡忘,我只有在慢慢撕开伤疤的时候,才会感觉到我还在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