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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反派们闯入许谦的家,进行了全面的收查,一阵乱翻,破坏了许家的很多东西。许谦收集到的“宝贝”一律未逃劫难,屋里屋外一片狼籍。许谦夫妇和年幼的许大亮怎么阻拦都无济于事。造反派们当着许谦的面,撕毁他的唐卡画;践踏他收集到的藏族古乐器;把格萨尔王的诗稿扬得满屋飞。许谦心疼他的物品,真的被逼疯了,他抱起屋角残剩的“宝贝”往外面跑。许谦直奔离家不远的药王山而来,红卫兵叫嚷着跟在后面,穷追不舍。许大亮也呼哧带喘地跟来了。
药王山南缘,许谦站在悬崖上,怀里抱着仅剩的“宝贝”,许谦警告红卫兵们不要在往前来,在往前来,他就跳下悬崖。许谦用死逼迫红卫兵后退,放过他,放过他收集到的“宝贝”。红卫兵并没有被许谦的极端情绪吓倒,依旧步步紧逼,继续羞辱许谦。一个红卫兵夺过许谦怀里的一本画册,撕毁并践踏它。红卫兵上前,用手拍打许谦的脸面,边拍打边说:“这就是你的破艺术品啊,我都给你毁了,给你扣个‘***’,‘死不悔改的走资派’的罪名绰绰有余。”
许谦被羞辱的无地自容,他真的弄不明白,他搞艺术品收藏有什么错误,造反派们即糟蹋他的物品,也践踏他的人格。许谦大声地喊出:“士可杀,不可辱。”许谦随后一纵身,跳下山崖。
许谦殉难于他所衷爱的文化事业,造反派们没有丝毫惋惜之意,悔恨之心,他们麻木地一阵狂笑,随即离开。
许大亮目睹了爷爷牺牲的过程,这将给一个10岁男孩的心里,造成多大的创伤,对他一生的成长留下怎样的阴影。许大亮回家找大人们,众人复又回到药王山,从山崖下寻找到许谦,众人的心情异常沉重,把许谦的尸体抬下山。
许谦的老伴在众乡邻的帮扶下,把许谦入葬。后又去找红卫兵理论,也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那完全是一个颠倒黑白的时期,有理也讲不清的年代吗。许谦虽为男人,为一家之主,也只是一介书生,又没有多大势力可言,家里还可以,到外面他说的就不算了,一个弱小的文人,谁答理你呀,他的死更是无足轻重。
渐渐地,许谦的死,在许家的伤痛中,化为乌有了。就连许谦的老伴也愚钝地认为,许谦虚谨慎的死是自寻的,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是了,非要研究什么藏区古老的,传统的文化,藏区文化与你有什么相干。她说:“老头子是犟种,那个年代更不允许有谁去做文化方面的工作。”
但许老太太又是坚强的,对儿子许明辉有着崇高的,无私的爱。老太太一个人在当地群众的帮扶下,安葬了许谦。事后一年多,许明辉才得知父亲被逼迫而死的消息,母亲当然是怕影响许明辉的工作。许谦去世的时间是1972年,当时许大亮10岁。许谦去世后,许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由药王山搬到大昭寺旁边,现在的这个家。四年后的今天,退伍的许明辉才回到拉萨父母的身边。
母亲的讲述,让许明辉十分悲痛,脸面上已经挂满泪水。父亲的死,许明辉很难再找回什么公平,那是历史的原因,时代造成的。他只能尽自己之力,好好善待母亲了。
拉萨河的很多地段,有了很多的黑颈鹤,它们是从更加寒冷的藏西北迁移到这里的,它们要在这里渡过寒冷的冬天,春天的时候,黑颈鹤会再次返回藏北。成群的黑颈鹤让人心情愉悦的同时,也告诉人们拉萨的冬天来了。
天空中,下起了雪花,但拉萨的雪是站不住的,数量也极少。藏历的新年,许明辉家里,涌入了不少客人,都是当地的群众,藏族群众给许明辉家送来了祝福,送来了白色的哈达,扎西德勒的祝福声盈满房间。可以看得出来的藏族人的热情,他们要按藏族人的风俗铺排开,让许明辉一家过一个别开生面的新年。
在众多的藏族群众中,许明辉看到了他进入西藏时遇到的卖虫草的汉子。汉子当然也认识,并且熟知许明辉了,他躲闪着许明辉。藏族汉子叫次旺扎西,许明辉听到有人这样称呼他。
许明辉走近次旺扎西,面带笑容地说:“你不是卖虫草的大哥吗,我还要买你的虫草呢,你不要躲闪我吗。”
次旺扎西说:“我的虫草是假的,不讨你喜欢的。”
许明辉说:“你还没有忘记我对你的辱没,你在记恨我吗,我向你赔礼道歉了。”
次旺扎西身边的妻子央金,用手指捅了次旺扎西一下,又冲次旺扎西使眼色。
次旺扎西说:“我哪敢记恨你呀,你的身份,地位于---我们这不都熟悉了吗,一切都好办了。”
次旺扎西的话异常淳朴,许明辉听后哈哈大笑。
次旺扎西的脸红了,气氛却没那么紧张了。
藏族大嫂央金(扎西妻子),早晨就过许明辉家来了,和周琴忙活过年的吃食和其它的节日准备工作。她们操办的节日食物有:煎油果子“卡不赛”,手抓羊肉,酥油茶,青稞酒等等。灶房的一面墙上,要画上吉祥图案,她们画的是一对祥龙。
晚餐开始了,央金大嫂把一种叫做“古突”的粥端上来,放在桌子中央,大家共食。央金大嫂解释说:“‘古’为九,代表二十九日,‘突’为‘突巴’,即粥之意。‘古突’里杂有糌粑疙瘩,疙瘩中包有小石子,辣椒,木炭,羊毛等物。吃到这些东西,都有不同的意义,即说法,如小石子,代表心肠硬;木炭代表心肠黑;辣椒,代表嘴巴硬;羊毛,代表心地善良。”许少峰,许大亮都吃到了辣椒,许少峰辣得咳嗽起来,许大亮却暗藏不说。许珊珊说:“大哥,二哥都吃到了辣椒,他俩的嘴巴都够硬的。”
许华吃到了木炭,嘴都弄黑了。母亲周琴吃到小石子,吐到桌子上。许华说:“这么说,我和妈都是心肠黑,心肠硬的了。”许华望着央金,又望父母。周琴说:“就这么一说,图个热闹呗。”也许是央金大嫂故意为之吧,还真叫许明辉吃到了羊毛,许明辉怕不干净,直往外吐。央金说:“人大主任吃到了羊毛,会是一个心地善良,为民谋福的好官呢。”
饭后,央金把残酒,剩饭倒入一个盆里,然后端着盆,打着火把,走遍各房间,她在驱鬼。孩子们跟随着,看热闹。央金又拿出一块黑布,用火把照了照,就成为一块“祥布”了,央金告诉周琴:“除夕夜里,睡觉时,把它挂在门上。”
央金所做的,许明辉没有去阻拦。许明辉做为党员,国家干部,当然不会信这些,但他身在藏区,也只能按藏族人的习俗过这个新年了,这也叫入乡随俗吧。在当时,许明辉能开这个先河,已经很不容易,也算抖胆为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