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麻辣烫与任何地方都有所不同，带汤像一碗杂味面。最有特色的是豆皮，不是干豆腐也不是面筋，而是薄软顺滑的一种长条片状物质。孙梓贤翻动热气腾腾的冷面条，过热难以入口，放低筷子提气问齐肖骏：“你不喜欢白倩了？”
齐肖骏不答话，似有苦衷地摇了摇头，眼神透露埋怨。
“喜欢就坚持住啊。”孙梓贤希望他能像自己一样，不顾一切求得白倩心软。
“不提她了。”齐肖骏打断话题。
看他无意再谈，孙梓贤止住以往多管闲事的冲动，没有人会像自己一样贱，这是不争的事实。永远这个词语，没有明确指代某物。过往都永远停留在时间轴里，只要有过，只要美好，足矣。
之后不久，孙梓贤一如既往和白倩、杨希韵、林易弘聚堆吃饭玩牌打麻将，林易弘一如既往不允许他全权承包。
“你俩能不能不抽烟了？”“孙梓贤，你能不能换个好姑娘喜欢？”“大黑，你和小黄还有联系没了。”白倩总是唠叨这几句，大黑是林易弘肤色引来的外号。然后她无奈总结，“你是不是受虐狂啊，老孙？”
为了制止她劈头盖脸的责骂，孙梓贤故意拿出齐肖骏说事，“所以他现在看你就跟我看林楚依没什么不同吧？你个恶毒的女人。”
这是相当大的嘲讽，白倩气得“啊啊”乱叫。杨希韵就在一边嘲笑，孙梓贤可不敢趁势也挑逗她的过去。他真怕她，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如此。
“你怕我干啥啊？”杨希韵不满道，“我对你多温柔啊，又不能吃了你。”
于是孙梓贤更怕了，如果她真能吃了他，反倒不怕了。吃了证明在乎，漠视才是最大的鄙夷，只要被在乎，他死都愿意。
孙梓贤的脑海中有一个等级制度，在金字塔尖端的位置目前空空如也。其下一层印着林楚依、白倩、赵文君、杨希韵、杨瑶晗、杨绮琳的名字，或许还有。回家的目的就是见到这几位姑娘。虽然在京城就能见到林楚依，不过在哪他都希望可以掌握她。侦探似乎往往要做类似的事情，很符合他的爱好。
林楚依当然有自己的交际圈子，很大且与孙梓贤的极少穿插，他于她的世界，只是擦边而过。
“出来看电影啊？”一天下午林楚依约道。
“又是一群人吧。”孙梓贤心想，还是答应了，但是不是在看电影的时候，是之后一起吃饭。
不管怎样，林楚依都离他很远，在人多的时候。林楚依若不是刻意保持距离，就是根本不想理他。
“如果你给我的和给别人的一样，甚至更少，那我还会要吗？”孙梓贤迷茫地思索。
所以杨芷琪懂他的心理，直截了当地约：“妹妹，明早陪我上山吧？”
“我懒得去，找马永吧。”
马永经常上山锻炼，且又与大多同学合得来。高中一班的全部同学都与他很熟，他的一个朋友还因为他和林楚依关系过近而大发脾气。
“你当真不去？那我自己去。”杨芷琪强调“自己”两字。
如果杨芷琪给孙梓贤的比给别人的要多得多，他还是确定不会接受，她早已是被他从金字塔上层移除的姑娘。直到前往疆市他都没见杨芷琪一面，而是叫了江伯政吃饭，不知不觉这已成了习惯，假期必行事务之一。
疆市正值骚乱，警戒把守森严，百米一武警车，坐大巴车中途都要察身份证。说是实践，其实孙梓贤只是在新认识的同学朋友家打游戏消磨时间，撰写报告都是返程之后根据形式上的几次出访编的。
在机场附近宾馆等待返程客机的一晚，他感冒发烧头疼不止，与此同时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林楚依与周楚宸开始交往。实践的十四天，好比一年改变都大。林楚依选择谁都不会选择孙梓贤，他压抑地反思原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可是不喜欢的理由是不喜欢什么？
“如果我生来就拥有一副极帅气的面孔，那就不用考虑这些麻烦的事情。就算我性格不好，就算我能力卑微，还是只要想要，就能得到，在这个看脸的时代。”孙梓贤摆脱不掉对自己命运的厌恶。
烟燃的越多，他越是头疼。林楚依问他礼物的事，他简单答复已经买好，却无心与她像往常一样闲扯别的，林楚依也无心。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喜欢，要走就坚决利索地走，给他一个痛快的死刑判决，希望酷刑，不是温柔，就连怜悯都算不上。
“芷琪，我想你了，回去陪我好吗，我只在家待一天就要回京都。”孙梓贤把头埋在枕头边缘，以减轻疼痛感和胃中的恶心，发消息给杨芷琪。
“可是你回来第二天我要和妈妈去京都，不在家啊。”
“你晚上出来呗。”他几乎不抱希望地给杨芷琪出难题。
“我那次找你你都不出来，还以为你烦我了呢，但是我真的要外出，回来再陪你好不好？”
“我也说不清对你什么感情，有时候会非常非常想你，等你回来我早走了。”孙梓贤有些不耐烦，强制自己说谎，这能使他的恶意感得到满足。
杨芷琪对他的突然亲近感到惊讶，坏笑道：“大晚上的你想对我做什么？”
如果此时是喝过酒之后，孙梓贤一定会止不住立刻吐出来。就算真的得到应允，孙梓贤也未必会对她做什么，或许他想的只是得到认可，告诉自己是有人看得起他的。他全身一动不动趴在床上，只有香烟一根接一根不停燃烧，没来得及吸上几口，屋内因不透风充满浓浓焦油气息，如果他死在这里，死因一定是一氧化碳中毒。
“那就算了。”他不想继续忍耐呕吐感，掐断造成这种感觉的根源。
杨芷琪猜不到他的卑劣思想，温柔说道：“乖，我也想你。”
撇开手机不再回复，孙梓贤关上灯，沉睡在真的是一丝光亮都没有的黑暗之中。
清晨天还未亮，阴沉小雨，孙梓贤甚是担心飞机会延误，等待是最讨厌的事。
“所以你跑这么远来新疆是做社会实践？”宾馆送旅客到机场的面包车上，身旁一个打扮成熟的女生接着孙梓贤对她一系列问题的回答继续问。
“是，现在起飞时间不会推迟吧？”孙梓贤难得和陌生人聊起来。
“估计是要延后，不过祝你好运。”说完，她拉开门，在一号航站楼下车，回头笑了笑“后会有期。”
孙梓贤愕然，想起联系方式都没有，还有期什么啊。
飞机是个好交通工具，坐过一次就不再愿坐车，既慢又晕。刚到家不久，杨芷琪竟发来消息找他出去，孙梓贤假装没看见关掉对话框。除了把该送的礼物送出去，还有一个人必须要见，杨绮琳。他发现杨绮琳是一个非常喜欢闲逛的女生，她对去哪做什么都没有明确意见，只要随便走，走到哪是哪。
二人环镇一圈，最终还是走到高中学校，夜晚门锁，进去是没机会了。杨绮琳拉住孙梓贤手停下，指着上方红绿灯说道：“不要闯红灯。”
又不是京城，在家完全没有红绿灯概念，重点是晚上这条还算新的街道静的连知了声都没有，方圆几百米更别提有车，孙梓贤试图前行道：“好守交通规则，根本什么都没有嘛。”
“不行，停下，不许走！”杨绮琳笑着扯紧他不放。
她不走孙梓贤也不再强迫，只是纳闷她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绿灯闪亮，杨绮琳扯他走到桥边坐下，桥下就没见有水流过。
“这里好多蚊子哎。”杨绮琳拉了拉裙底说道。
孙梓贤注意到她穿的白色高跟鞋，映衬白皙的腿，转开视线向前看：“你还穿的裙子，看来蚊子都要饱餐了。”
“帅哥，还没找到女朋友？”
孙梓贤又转回头看看她，淡然答道：“没。”
“赶快找个好人嫁了吧。”
“顺其自然。”他真的不想刻意去找，也不忤逆杨绮琳的意思再多生相关话题，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得到林楚依。
或许白倩才是最不错的选择，就像她之前也开玩笑说过：“如果到三十多岁还没嫁出去，那我就嫁给孙梓贤。”
不过白倩是他最好的姐妹，这一点是永远不能变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对她说“我喜欢你”，也可以捏她脸当玩具玩，就是绝不会动其他心思。一个人连最基础的原则都没有了，就等同于把得到别人同情的权利都舍弃了。
有幸的是，孙梓贤临回京城前，白倩告诉他她要去车站送齐肖骏。他拎着给白倩带的所谓疆市特产，把她从家楼上叫下来，摸着小不点身高的头晃来晃去，依依不舍地告别。
“老孙，你能行不了。”白倩无奈低着奶油小脸，“慢走，寒假再见，在京没事多去找找希韵，祝你好运。”
孙梓贤转身离去，温暖，“如果有一天累的真的不想再走了，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依赖在你们身边。所以现在我一定会尽力，用获得满身荣耀来回报，你们对我的瞧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