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虚浮、头重脚轻的感觉找上孙梓贤,他已尝过多次彻夜不睡,每一次都是这样的感觉。此时胃中再增添多少食物都感觉苦涩空荡,唯一想做的就是不停抽烟、喝饮料,于是他叼根烟幽幽跟着林楚依。
在孙梓贤眼里,王府井只有一条街,很宽很乱的步行街,过马路都要身着红黄颜色制服的志愿者大爷指挥。最重要的还是不仅天冷,风也大。
林楚依要去小吃街,说过以前来过王府井的她当下却找不到入口。林楚依指着眼前一个地下商场的入口,说道:“要不我们下去看看吧。”
冻得直抽鼻涕,连纸巾都没有的孙梓贤乐不得她不再乱窜,连连点头,“好,好……”
进了地下美食区,迎面飘来各种美味佳肴混合的气息,除了几处醋味极浓的摊子,那些扑鼻的香气都能使孙梓贤感到振奋,尤其蛋糕的香味。
孙梓贤并不是生来就讨厌醋。儿时母亲曾常用醋泡红豆储在蜂蜜玻璃瓶中,每天吃两粒说是养颜。醋豆放在卧室衣柜上,孙梓贤在一次室内踢球过程中,不小心打翻瓶子,致使满屋充满陈醋酸气。他急忙找来抹布狂擦地毯,还是没能制止气味散发。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熏得他头晕目眩,恶心呕吐不止。母亲回来时,洒下的醋已经干涸,再怎么擦加上开窗通气都不奏效。孙梓贤忍了多天呼吸不畅,从此食不沾醋,闻到醋味就皱眉摒息,闪到几米开外。
看着死贵的货物标价,林楚依笑道:“真是骗老外的地方。”
两碗麻辣烫吃掉八十元,林楚依很是不满,孙梓贤无话可说,毕竟是她付的账。他已经开始习惯繁华市井的消费额度,平日非常节俭,和姐妹出去玩时才不顾及瘪的可怜的钱包,只因她们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上到地面已过中午,林楚依转头看了看萎靡不振的孙梓贤,说道:“你是不是累不行了,看你都没精神逛下去了。”她一副似愧疚的表情,乖巧地眨了下眼睛。
“意思就是我可以回去喽,她也不想逛了吧,大概。”孙梓贤心想,有些不舍,做出一个不知如何是好的笑。
林楚依看不懂他的笑容,以为他是即便自己受累也会陪她玩耍的好人,更加增长关心呵护之情,“走吧,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白天不必送林楚依回学校,疲倦在孙梓贤踩上地铁那一刻如潮水蔓延般覆盖周身。他不喜与庸碌的众人疯狗似的抢座,进门靠在下站下车一侧门边扶手上,无神地注视呼啸而过的广告牌。
回到宿舍,舍友问道:“又去网吧过夜了?”
“嘿嘿。”
“你可真有精力啊。”
“谁知道呢?”孙梓贤没心情讲故事,确定林楚依已顺利抵达学校后,爬上床倒头便昏死过去。
在学校像死了舅舅一样的挂科考试制度下,孙梓贤逃过第一劫,尽管考试周还跑到网吧作死,有幸虽分数低了些,但也不存在太大忧患。
临寒假回家前,大晚上不睡觉的夜猫子赵文君与又去网吧包宿的孙梓贤聊起天。
赵文君道:“老弟,在学校有没有看得上眼的美女?”
“看得上眼的不少,可是不认识。就算认识又能怎样?”孙梓贤自暴自弃地回答,又想到每天走在校园路上形形种种的大妈型奇行种女生,导致普通女生的出现都有鹤立鸡群的光彩,喷到:“大理工女生好看的实在少得可怜。”
“但帅哥一定多吧,我们学校连男生影子都难见到。”
作为直男的孙梓贤实在没有看同性的眼光,除非外貌特别出众,不然全都是清一色的diors,答道:“其实你来就会发现并没想象中那么好。”
“至少比我们学校强。”赵文君本着每个人都会不满足于自己拥有际遇的情绪,“你不想找女朋友吗?”
“想是想,随缘。”
“我给你介绍我室友啊?”
“好看吗?”孙梓贤眼神一亮。
赵文君发来一张照片给他,同时要了他的照片,想是给那女生发了过去。
孙梓贤点开照片,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为避免因不良情绪说出不尊重人的话语,他点燃一支烟压压惊,评价道:“还好,不过我不喜欢。”
赵文君不认为真的没有回转余地,坚持不懈地说:“她说你长的好可爱,倒想见见你呢。”
“除非我回家路过你们学校。”孙梓贤想了想之前从未去过平市,找老姐玩还是令他蠢蠢欲动的。
“总之我把她联系方式给你,你俩聊吧。”
“我和她聊什么?”孙梓贤又犯起天然呆。
“就聊呗..”赵文君也无力教他。
不过的确是就聊呗,孙梓贤加了女生的聊天好友,被带动发言,其中谈及不少关于赵文君的话题。
孙梓贤并不打算真的去给她见见,懒惰是他最强势的性质。在懒惰的支配下,孙梓贤沉迷于游戏与零食交织的混沌生活中,几天下来肥到70公斤,待他惊觉为时已晚。
“没脸见人了。”孙梓贤自责地想,于是决定返回家中谁也不见。理由编个什么呢?凑巧赵文君给他提供了思路,就假以找姑娘玩去了为借口,而对赵文君,就说去父亲那待着了。为什么绕一个弯却不统一说后者呢?因为天然呆想不到。
因此假期最令孙梓贤痛苦的就是想念而不得见,白倩、杨希韵几次找他出来,他都推托没有回家。
“大过年不回家?”只要不是傻子都这般机智地问,但只要做出这等事的人是孙梓贤,那一定不足为奇。
杨芷琪盛情暗藏含义道:“妹妹,我想你了。”
孙梓贤忍住恶心回道:“那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想见面就说想见,不想又何必跟我磨叽。”孙梓贤恨恨地想,不再理她。
杨芷琪连发多条大哭的表情,越发越让孙梓贤心烦,他只是没有屏蔽别人的习惯,也尽到为人基本人品。他在乎一个人,才会本着三次挽留原则黏着别人:一示己意,二探人心,三表尊重,情至意尽,事不过三。如果已不在乎这个人,那么他能把无情做到让所有人都对他深恶痛绝的程度。
现在他在乎林楚依,林楚依打来电话:“你在家了吗?”
在孙梓贤手机上显示的是没有备注的号码,听到温柔细腻婉转的女声声音,格外陌生,他疑惑道:“你是?”
“你猜?”
孙梓贤疑惑,除了几个姐妹应该不会有别的女生用打电话的方式联系自己,而她们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哪有甜到要在加号后加省略号程度的,“杨芷琪?”他漫无目的地瞎猜。
瞬间甜到要在加号后加省略号的声音低下八度,“什么杨芷琪,我是林楚依好吗?”
孙梓贤羞愧难当,同时还是疑惑,“林楚依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真是没听出来,什么事?”抛开刚才的错误,孙梓贤仍心有余悸。
林楚依继续生气道:“你是不是就想着杨芷琪了?出来打扑克啊?好多同学都在。”
孙梓贤没有使出预备好的理由,乞求道:“不想去。”
“那算了。”林楚依快速挂断通话。
过了一段时间,林楚依又发来短信说:“出来喝冷饮吧,为什么不想来呢?”
“我怎么可能把自己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你呢?林艺菲、林颖、杨芷琪,我错了这么多次,难道还要重蹈覆辙?我宁愿放弃,也不愿被嫌弃。”孙梓贤有苦说不出。
“我真的不想出去。”孙梓贤直白地告诉她。
林楚依不再坚持,终于摆脱掉邀约的孙梓贤心中苦不堪言。
面对江伯政则不必考虑太多,这就是交哥们的省事处。“哪来那么多这那那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孙梓贤还记得这是初中时候江伯政总结事理时常用的口头禅,每次都令他大笑不止。不是话好笑,不是笑点低,只是平时的忧忧郁郁都会在江伯政的乐观带动下飘散如烟,只是一切都会过去。
请江伯政吃饭,两人边喝酒边聊了很多孙梓贤近来的事迹,“所以你不喜欢那个小丫头了?”江伯政意指杨芷琪。
“现在只想林楚依。”孙梓贤一心一意地说。
“有什么进展吗?”江伯政不怀好意地挑了挑眉毛。
孙梓贤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大笑:“怎么可能有,连在一起都还没答应我呢。”说完又低沉下来。
“没有也可以约嘛。”江伯政根本不认为那是什么事,“你好好整着吧,反正也都那么回事,你该硬气点。”
二人举起酒杯碰了一杯,江伯政想到林艺菲,又问:“你管我要林艺菲电话号后怎么样了?”
孙梓贤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摇摇头道:“你还真说对了,不是一路人没办法走近。”
“我说了你也不听啊,你说你这事整的,哎呀。”
最后孙梓贤醉醺醺回到家,吐得马桶上下都是,母亲又体恤又怒道:“你喝死算了。”
孙梓贤趴到枕头上一句话不说,他喜欢酒,酒后多少能忘记些什么,多少能不再辗转反侧不停想念。“在我死的时候,一定要在疯狂中闭上眼,不要在忧郁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