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采楼里,萧鸿鸣无力地斜倚在黄花梨木柱子上,怀抱着一壶桑落,喝得酩酊烂醉。不时的有女子招着红袖盈盈而来,皆被他无情地挥开。
“呦,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九皇子啊,今日不是您大喜的日子吗,新郎官不与新娘在一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鸿鸣透过朦胧的雾眼打量着面前嚷嚷着的女子,只见她着一袭散花水雾红牡丹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衫,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妖媚无骨入艳三分。若说慕颜是花中茉莉,那面前这个妖艳的女子当称花中玫瑰。萧鸿鸣知道,她就是与慕颜并为头牌的芙裳。
“滚。”萧鸿鸣低声吼道。
那女子丝毫不为所动,她淡定地吹了吹指甲上的落尘,略带讽刺地哂笑到:“你与慕颜不是恩爱情深吗,我们家慕颜还等着你接她入宫呢,现在却好,你不声不响地娶了别的女子为妻,这以后呀,慕颜的颜面往哪搁呦!”
“滚!”萧鸿鸣拂袖一挥,桌上的琉璃白玉盏顺势一倾而落,在地上溅起一朵璀璨的琉璃花。
芙裳的眸里掠过一丝惊慌,顷刻便恢复了常态。她妩媚地甩着手里的绣帕,故作姿态地掩嘴一笑:“哎呦,九皇子莫要动气,慕颜今生能得到皇子的青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我们这些碌碌无为的风尘女子可不敢与她比福气。至于二位情情爱爱的故事,姐妹们只道是个笑话罢了,不当真,不当真哈!”
芙裳与慕颜并为环采楼花魁,一直以来,俩人之间明争暗斗不断,如今慕颜失意,芙裳怎么会放弃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别……别说了!”萧鸿鸣东倒西歪地摇晃着身子,眼里充满了血丝,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酒气,一副堕落的模样。
他一脚踢开阻挡在面前的凳子,心里的郁闷像山一半沉重。身子重重地倒在一张椅子上,他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越想越觉气,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顾不得旁人的阻拦,用力地踢门,踢桌子,踢椅子,踢一切可踢的东西,最后,他把愤怒化作一声震人心肺的怒吼……
“哎呀!你这个死丫头,怎么不好好照料九皇子,反到惹怒了贵人!”环采楼的妈妈花溪摇着扇子慌忙赶来,举起扇子在芙裳的胳膊上重重一拍。
“我见九皇子失意落寂,独自酌酒,这不是正在劝慰九皇子嘛!”芙裳一脸委屈,撅着樱桃小嘴,捂着胳膊愤愤地走开。
花溪朝芙裳离去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而后讨好的上前扶着萧鸿鸣,一脸谄媚地道:“九皇子息怒,大贵人息怒,是我们家xx不懂事,芙殇这孩子啊,心性烂漫,说话口无遮拦,还望皇子勿怪。”
萧鸿鸣不理会她,醉眼熏熏地找了张素朴的桌子坐下,对着大堂里的侍者喊道:“再给我取一壶桑落来!”
秋桑几过落,人影未曾来。这一盏盏清酒,又如何能解得了儿女情愁……
“小小姐……”
见云清歌托着脑袋,对着面前翠青色的龙凤酒盏发呆,湘涟心疼地道:“小小姐,这时辰也不早了,累了一天,让奴婢服侍您歇息吧……”她想,这么晚了九皇子还未来,想必今夜是不会再来了。
酒色莹如碎玉,明晃晃的麟光刺痛了云清歌的眼,她不得不把视线移向别处。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大红的“喜”字,艳红的颜色衬得冷清的喜房更加落寞。她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湘涟,我倦了,服侍我歇息吧。”
湘涟怜悯地望着眼前孤单的小姐,心里想着,若小姐还在世,小小姐又怎会受这等委屈。只是,小姐离世也有十几年了罢……想到这里,所有的哀怨皆化作一声长叹……
“唉……”
突然,一阵夜风刮过,小轩窗被风猛地推开,摆在窗前的一对红烛摇曳了一下身姿,“啪”的一声熄了烛光。屋子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这种黑,似乎浓到了极点,直接渗透到骨子深处,让人浑身上下透不出一丝寻找光明的力气。
云清歌的心情沉到了谷底。
按习俗,新婚当天要在屋子里点上龙凤烛,寓意红红火火、喜气满堂、还有延续香火的含义,要点红色的龙凤烛,不能灭,并且要点一晚上,直到蜡烛燃尽。然而今日这对龙凤烛竟在中途夭折,实乃不详之兆,怎能不叫人心里堵得慌……
湘涟忙上前关上窗子,紧紧地插上窗闩,嘴里咒骂道:“这狗眼看人低的老天,连我们可怜的小小姐都欺负,该死!”
“湘涟,赶紧将蜡烛点燃吧,免得让旁人瞧见了,说咱们的闲话。”云清歌冷静地吩咐道。
“哎!”湘涟应道,从抽屉里找出火折子,将蜡烛引燃。
烛光明明暗暗地闪烁着,此时此刻,这微弱的烛光仿佛成了这屋子唯一的希望。
纤手轻掠花影动,秀发稍拂微香熏。夜风莽撞扰心绪,未碰杯盏早销魂。红颜缭乱君未至,浮灯清影夜深沉。
由于出了这么个变故,云清歌实在无心入睡,只好在湘涟的陪伴下坐在桌子旁,托着脑袋静静地发着呆……
突然,行云宫的南边传来一阵冗耳的嘈杂声,原本深邃静谧的夜此时也沸腾开来。云清歌正疑惑着,一个奴才慌慌忙忙地跑来道:“九皇妃,你快出去看看吧,九皇子跌进塘里了!”
云清歌一听,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抓着衣袖,紧张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奴才战战兢兢地回复道:“九皇子夜里喝醉了酒往回赶,在经过那片莲花塘的时候,一个不慎便跌了进去,旁人拦都拦不及。幸而章奕身手灵敏,及时地将九皇子救了上来,只是九皇子目前正处于昏迷状态,不省人事,情况怕是……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