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吉时快到了!”喜婆又一次催道。
云清歌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垂首羞答答地一笑。
纤长的手指捏着红纸放至唇边,微微张口抿住,小巧的鼻梁上缀着晶莹细小的贴花,大而有神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铜镜中的自己,一顶小巧却又精致的凤冠稳稳的立在发上,两支步摇自凤冠两侧垂下,煞是动人。
众人眼前一亮,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
闫婆婆眯起眼睛全身上下地打量着云清歌,确认无甚差错后满意地点点头,眉开眼笑地为她蒙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绸缎盖头,由喜娘牵引着,到了前殿。
云家老爷云霁寒此时正侯在前厅,背着手来来回回踱着大步,一副焦急的模样。
云清歌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殿门,唤了声爹爹,而后端端正正地行了个跪拜大礼,“女儿不孝,自此之后便不能侍奉在爹爹左右以敬孝道……”
云霁寒忙扶起长女,眼里满满的全是愧意:“丫头,这些年爹爹一直忙于生意,只望把祖上传下来的家族生意做大,不让旁人笑话,却无暇顾及亲儿亲女。自你娘亲走后,心怡院的一切一切都是你二娘打理,爹爹实在有愧与你与柳……若是这些年里你受了什么委屈,还望丫头不要记恨爹爹……”
云清歌望了眼南宫霖一眼,冁然一笑:“爹爹,二娘素来贤良淑德,又宽厚大度,怎会让清歌受委屈呢!再者说,二娘本是皇亲,如今又利用这层关系为女儿谋得这样好的一个亲事,清歌实在感激不尽……”
见云清歌如此大方识理,云霁寒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他探头望向窗外,脸上不禁露出了愁容,心里满是疑虑地道:“这时辰快到了,却迟迟未见九皇子,也不见有人来传话,这就是皇家的做派吗?”
而后又转身对一旁的家丁吩咐道:“荣乐,你去外面探听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个名叫荣乐的家丁还未来得及答话,只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一个男子迈着大步踏了进来。
“云庄主,晚生迎亲来迟,实属无奈,还望庄主谅解!”
云清歌仔细地听着,来人的声音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红绸缎方巾下,云清歌的芳心动了动。
“十一皇子,今日是你兄长大婚,你来这里做什么?”云霁寒的声音清冷寒彻。
云清歌的身子猛地一颤,十一皇子……难道来人不是她未来的夫君,而是十一皇子萧鸿昱?她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掀起红绸巾的一角,只一眼便睹清了那人的容颜。眉如春山,眼若星宇,风神英朗,清俊如竹。云清歌回想,自己儿时心上人的模样,大抵就是如此吧!
那人顿了一会儿,双手抱拳,声音响亮地道:“云庄主,皇兄昨日突染恶疾,身虚体弱,难以承受壮马颠簸,故无法前来迎亲,父皇特命小弟前来替兄长迎亲,还望云庄主成全。”
云霁寒凛了凛神色,厉声道:“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这九皇子病地可真严重,连接亲这种事都要弟弟代劳,荒唐!简直不把我云家放在眼里!”
萧鸿昱见云霁寒不肯把云清歌交给他,于是收起了原先的那份随意,端起了皇子的架子:“云庄主,本殿下是奉圣上旨意前来迎亲,还请庄主不要违抗圣意!”
云霁寒不理会萧鸿昱的做派,气宇轩昂地折回原地,稳稳地坐在大厅中央的太妃椅上,猛地一拍一旁的檀木桌,斥道:“兄长大婚,哪有让弟弟迎亲的道理,这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又置我云家的颜面与何地?简直是荒谬至极,不可理喻!”
“云庄主,父皇的旨意儿臣不敢违抗,望庄主谅解。”萧鸿昱理直气壮地道。言下之意为若云霁寒不答应他替兄长来迎娶新娘,即为违抗圣旨,当满门抄斩。
“你!”云霁寒指着萧鸿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爷莫要动气……”南宫霖容轻轻地拍着云霁寒的胸脯安慰道。
她终究是女人家,总是比男子细心些,她见云清歌在一旁静默了许久,不曾出声,于是试探地唤了声:“清儿……”
然而此时,云清歌的脑袋一片混浊,只听见父亲与十一皇子嗡嗡地争执着什么。
直到耳畔传来南宫霖容温柔地询问声,云清歌这才回过神来,“清儿,你如何抉择?”
静寂了许久,云清歌突然开口道:“爹爹、二娘,我随他走。”
云霁寒颤抖着身子,恼怒道:“说什么皇家贵族,连最基本的一个迎亲的礼节都无法实现,还指望你们日后能做些什么?我云家的长女怎能这样随意的就嫁了出去,我不允,坚决不允!”
云清歌嘴角边带着一丝哀怨,似笑非笑:“爹爹,九皇子身子不适,未能前来迎娶女儿,想来也是情有可原。再者说,既然皇上命十一皇子接亲,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若爹爹忤逆了圣意,怕是会给云家带来无妄之灾……”
云霁寒恼怒地拂了拂袖,斥责道:“早先便听闻民间流传九皇子的种种不是,起初只当是谣言,不想大婚之日却不见其踪影,这样的男子怎可信得?我又怎敢将女儿托付与他?”
他的这句话看似是在埋怨云清歌,实则是在说给十一皇子听。萧鸿昱又岂是愚笨之人?怎会不知晓他的用意。他佯咳了一声,冷冷地说道:“云庄主,婚姻大事既已订下,又岂有反悔之意?更何况,庄主当真相信兄长真如外界所言那般不堪?”
三姨娘姜漪彤满脸皆是不屑的表情,她缓缓地抬起玉臂,傲慢地翘起尖长的护甲,随手搭在丫鬟的胳膊上,翻着白眼道:“我早就觉得此门婚事甚是不妥,偏偏我在家中又无甚地位,人微言轻,只好作罢。今日皇家的此番做法,摆明了是在给我们云家下马威,若是如此随意就将清歌嫁了过去,指不定日后会受什么委屈呢!”
南宫霖容站在一旁,神情略显尴尬,毕竟,这门亲事是她苦口婆心向身为贵妃的堂姊求得的,若是就这样吹了,岂不是失了面子。想到这里,她轻拍着云霁寒的背部,绵言细语地安抚道:“老爷,这九皇子是妾身的堂姊一手带大的,性情脾气自是无可质疑,平日里虽有些桀骜不驯、任性妄为,却也无伤大雅、不失大体。只是不想今日却闹出了这番乱子……孩子终究是孩子,即使即将要娶妻了却还是不懂事,还望老爷看在贵妃娘娘和妾身的面子上,别在难为孩子们了……”
十一皇子见状忙附和道:“是啊,云庄主,有父皇和贵妃娘娘做主,九皇兄自是不会亏待了令媛!”
云清歌的嘴唇动了动:“爹爹,既然事情已到此境地,女儿不得违抗,只好听从爹爹意见,望爹爹熟虑之。”
“唉……”云霁寒长叹一口气,而后无奈地挥挥袖道:“女儿家大了,不中留咯,罢了罢了,丫头,你也绝非毫无头脑之人,对于此事定是有自己的主张,婚姻乃长久之事,只要你开心便好。只是丫头,爹爹再问你一句,今日所作的抉择,你日后可会后悔?”
“女儿不悔。”红盖头下,云清歌一字一顿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