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晚让小红给您熬些燕窝吧！”
一听此话，秀青身子一滞，白皙柔滑的双手也从盈着凉水的玉盆中抽出，抬起头，看着一脸关切之情的小红，心中虽是一暖，嘴上却是拒绝道：“不必了，我们现在寄人篱下，不要折腾人家了。”
“小姐？”小红也不顾秀青双手仍是一片冰凉，紧紧地握住，继续说道：“您的身子要紧，这几天下来，您都憔悴成什么样了？小红我看在眼里，可疼在心里啊。”
秀青本想说些什么，小嘴微张，却是一阵哑口无言。只见她实在受不住小红关切的目光，一时间竟是别过头去。
这几日来，秀青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身子竟是又纤细了几分，眼皮下也是黯色不少，隐约有了眼袋的轮廓。
见小姐沉默不语，小红也只能干着急，不知该怎么劝说。
一时间，厢房内陷入了沉默。
秀青扫了眼这富丽堂皇的厢房，红木圆桌，雕着游龙戏凤的梳妆台，脚下珍贵的琉璃砖，非但不喜，反而平添一脸忧伤的说道：“不知小绿她在那里过得好吗？”
“小姐！”一听此话，小红脸上虽也挂上了忧伤，却是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目光安静而温暖，用舒缓地语气说道：“小绿她，一定是过得很好。”
秀青转过头，对上小红那坚定而令人相信的目光，但秀青却不愿看到小红的这副样子。她不敢与小红再多对视一秒。只见秀青将双手交叉放在圆桌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带着颤音地说道：“小红，你又何必如此！如果那天晚上，如果那天晚上我做得让李斯满意，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李斯说得对，这都是我的错！”
“小姐，你不要这样说。”小红凑过身去，搂住秀青的腰身，泣声说道：“我和小绿从来没想过能遇到像小姐这样的好人。小姐，你还记得那天吗。那一天，我此生此世都会记得。连续几天都下着大雨，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阴冷潮湿，小绿她还因此发了高烧。那时的我们只是混迹在贫民窟的孤儿，所有孩子都认为死神来找小绿了，把我们赶了出去。我拖着小绿走在雨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脑海里一片空白。无助的我带着小绿终于找到了光明教堂。我记得光明教堂有些时候会给我们这些孤儿穷人发放粮食，他们一定能救好小绿。我发疯地敲击着教堂的大门，当我看到慈眉善目的牧师打开大门时，我以为小绿有救了。可那个牧师却说今天不是施舍日，不能帮助我们。即便我哭天喊地，万般哀求也只是换来冰冷地关门声。我抱着小绿跪坐在雨里、教堂的大门旁、过往行人的目光下、牧师的祷告声中，我对这个世界只剩绝望，我和小绿只不过是两只灰秃秃的过街老鼠，没有人会可怜。可是，当我双眼模糊、脑里一阵空荡、发觉自己也染上了高烧、仿佛已经看到了死神的身影时，有一辆马车停在了我俩的身前，我抬起头，那是我从未想过的景象。小姐，你那时的脸幼稚而可爱，伸过手来时，却是善良而坚定，让我原本弯曲着的不断颤抖的双手不自觉地伸直。小姐，那时候，我感觉我看到了天堂，我看到天堂的光真得照向了我和小绿。”
“小红，不要再说了！你和小绿是我剩下的最重要的人了！我却……”秀青的泪水已经沾湿了衣袖，她仍未抬起头来，低声说道：“我已经不再是你们的小姐，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们了。”
“不，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姐！”小红眼里的泪水掠过脸颊，滴落到地上，和秀青的泪水混和，将地板浸湿了一大片。“小姐不可能永远地保护我们，但我们可以永远地守护着小姐，用生命去守护，这是我和小绿立下的誓言。”话毕，小红抬起身，用双手将眼泪全部抹去，说道：“如果是小绿看到我这样，一定会笑话我的。小姐，小绿一定会为我们高兴的。所以，小姐，请你一定要更加开心幸福地活着。”
“小绿她！”
“小姐，你已经很痛苦了。你经历的痛苦是我和小绿根本无法感受的，我和小绿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不再痛苦下去，哪怕是为此付出生命。小姐，其实我！”小红突然又有些哽咽，泪水不要命地再次流淌下来。
秀青抬起头，看着小红坚强的小脸上再次布满泪痕，心疼地抚摸着，全然不顾同样满是泪痕的自己，轻声说道：“我们都不哭了，好吗！”
小红努力地点了点头，说道：“有句话，我要说出来！”话毕，见秀青点了点头，小红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多希望那时候死的是我，这时候陪伴小姐的是小绿。小绿一定会说和我一样的话来劝小姐。但是，我知道，无论我多么想回到那个时候换回小绿，小绿也一定会牺牲自己，因为她一直都比我更加决绝和脆弱。她一定更希望我代替她活着，代替她照顾好小姐。小姐，你一定要开心起来，一定要幸福起来，这是我和小绿，所有爱你的人的唯一的愿望。”
秀青和小红对视着，两人不再言语，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小红不再流泪了，但秀青的泪水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而脸上却是强装出一片笑意，努力地点了点头。
“咯吱！”厢房的房门突然被一阵风吹开了。
秀青和小红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但停留的地方却没有别的，只有李斯略显呆滞的身影。两个小女人皆是一阵尴尬，急忙低下头去，也不知李斯站在那里多久了，偷听到什么。
片刻，在小红挤眉弄眼得暗示下，秀青鼓起勇气，轻唤道：“李大人。”话毕，急忙将脸上的泪痕抹去。
一听此话，李斯才晃过神来，这才看到房门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脸上也是一片尴尬。只听他故意咳嗽一声，晃晃悠悠地找了个椅子坐在两人旁边。
三人一时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一阵沉默。
只见小红赶忙将玉盆端过来，放到李斯地身前，说道：“李大人，这是小姐给你清洗过的新鲜的樱桃，你尝尝。”
“真的？”李斯见这盆里的樱桃皆是红润肥硕，十分诱人，想必定是精挑细选过，不免多看了眼秀青。但李斯的眼神里的透漏出太多的不可置信，这让秀青极不舒服，逼得她赶忙转过头去。
“当然是真的！”小红不管三七二十一，对小姐自是要夸赞一番，只听她绘声绘色地继续说道：“这樱桃可是准备了好几次了。只是李大人你一直未归，这樱桃也是买了又买，还望李大人不骂我们破费才是。”
“那是不能。”李斯吃了几颗说道：“确实不错。”话毕，李斯看了两人一眼，说道：“你们俩也来一起吃。”
秀青婉拒道：“李大人，我们已经吃过了！”话毕，秀青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李斯鹰啄的眼睛看个精光，双手都不知放向何处。
“吃过了？”李斯问了小红一句，小红看了一眼秀青，点了点头。
见此状，李斯颇有些怒气，说道：“莫非让我一个个喂，你们才肯吃吗？”
“秀青？！”李斯对着秀青向来是直呼其名，说道：“你吃还是不吃？”
一听此话，秀青也回瞪着李斯，两人的气势此时此刻倒是旗鼓相当。
“好了好了，小姐！”小红拉着秀青的手，安抚道：“李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吃些吧。”
“连小红你也……”
未待秀青说完话，李斯立刻打断道：“小红是真聪明，你这是自作聪明。”见秀青又是一阵气来，李斯也不再多说，竟是破天荒地避了风头。
“小两口吵吵闹闹的，这才有生气！”
人还未到，话音已出。李斯三人转过头去，只见婉姨才端着餐盘跨进门来。
“婉姨！”小红娇笑着，就像是看到亲人一般亲昵，赶忙帮衬着婉姨将饭菜井然有序地端到圆桌上。
“小斯啊，你毕竟是男人，多让让人家女孩子嘛！”婉姨声音里颇有训斥地意味，但脸上仍是笑呵呵的，继续说道：“秀青这孩子长得多好，就是太安静了，和你娘一个样，但我就喜欢这样的，省心！你要是伤了她的心，我可跟你没完。”
“婉姨！”两字一声，竟是同时从李斯和秀青的口中说出。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别过头去。场面虽是尴尬，却是惹得婉姨和小红哈哈大笑，直夸两人有夫妻相很是默契。
“这菜啊，还有几份没端过来呢！你们等着。”婉姨说着拿着餐盘走了出去。
一听此话，小红赶忙也跟了出去，任是婉姨诸般劝阻也不肯回来。
结果，偌大的厢房里，只剩下李斯和秀青两人。
沉默片刻，秀青扫了眼饭桌上的饭菜，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桌前竟然多了份燕窝。小红可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秀青寻思着，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斯。李斯见秀青看过来，竟是不敢与之对视，而是端起酒杯，殊不知颤抖的手竟将酒杯里的酒水洒了一地。
噗！秀青见此状不觉掩嘴笑出声来。
李斯见秀青突然笑出来，自知心事已被戳破，放下酒杯，恼羞成怒道：“你好端端的，突然笑什么？”
“我笑某人还挺幼稚的！”
“我看，咱俩是彼此彼此！”
“你！”两人竟又是同时说出同样的字，互相对视了一瞬。只是这次两人没有同时别过头去，而是同时笑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