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存灭,物竞天择,此乃自然之律。
没有一件事物可以永恒。
如何?
、、、
十月的黄昏,正是日间最美好之时。得闲暇片刻,泡一壶好茶,迎着和煦的微风,感受温暖的阳光,闭眼休憩,悠然自得。
辽庭北部有片荒原,宽广无垠。因气候常年湿润,沼泽地颇多,故而水草丛生,人迹罕至。纵使有着美丽的景色,也是无人问津。
这片荒原名叫关山原,因关山城坐落其上而得名。
关山原西接十万大山,南与渭河为邻,往北方一片冰天雪地,只有去东方才可确实的感受到人间的气息。关山城坐落在关山原的东方,面向西方。
不只是一座城,更是一道关,一道门。
关山城有着辽庭北部第一大城的美称,但其实并不大,只是相较于北部其他更小的城池来讲。毕竟不是每个城池都有‘极阵’的存在。在这样一个比较特殊的地方,若是没有‘极阵’的守护,浩劫之下必然会灰飞烟灭。
这是关山城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地方,有‘极阵’的存在,稳坐北部第一大城的位置,不可动摇。
落日的余辉带着温暖洒下,却照不进关山城中驻守的军士们那些寒冷的心。明知有‘极阵’的存在,可保生命安然,却依然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伍士德也心里没底,终究是没有表现出来。
作为关山城最高的人,无论是在位置上,还是在实力上,他都有资格站在最高的的地方。所以他有义务作出一个自信样子,给那些心生畏惧的士兵们带来勇气与希望。
此时他的确是站在最高的地方,西城门楼的最上方。以他的目力,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关山原,荒凉无比,一望无际。平时或者还可以看到那遥远的十万大山,起伏不定,绵延不绝,黑灰相间。
丹青浓墨三两笔,一副山水画。
但是此时都没有,只有遥远的西方天际那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看上去就像是乌云。正在不停的碾压推进,宛若一块移动的城墙,遮天蔽日,连天接地,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即将落下。
伍士德眉头紧皱,心里确实没底。这次鬼海的暴动很诡异,没有按照往常的规律,本来应该百年之后才会爆发的鬼海竟然在半月前突然有了异动,已经有大批在其中探险的修行者死于非命。
逃出来的非死即伤,已经有很多受伤的修行者进入了关山城避难,鬼海爆发的消息就是从他们口中知道的。伍士德已经在第一时间上报了辽庭,希望辽庭那边尽快做出反应,看乌云推进的速度,再过几天就应该可以到达关山,那时他应该如何应对?难道是死守?
就算是身为一个辽人,有聚元上境的修为,伍士德也免不了有些胆怯。这样的事很多人一生都不会碰到,毕竟按照记录来讲,鬼海暴动基本上都是千年一次。除了那些已然归一的传奇强者,谁又能活上一千年?就算是活上一千年或是更久,也没有人愿意经历两次。
虽然没有经历过,感受其中的大恐怖。但是鬼海的恐怖那是从小听到大的,恐惧的心理早已根深蒂固。尤其是此时,鬼海还不按常理,提前了近百年,更增加了一层恐怖。
未知的往往令人恐惧。
偶尔有虹光自西方亮起,划破天际,然后坠落城外。暗叹一声,伍士德知道那又是一个逃出生天的修行者,估计已然伤了心脉,不然怎么会连飞剑都驾驭不了。
伍士德只是朝着那抹虹光坠落之处淡淡的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是他不关心或是冷血,这种小事无需他管,自然会有兵士处理。
但是伍士德又望了过去,不是看那名修行者,而是先前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某些东西,那里有着某个人。正巧,伍士德还挺熟悉,所以心中有点诧异,自言自语道:“那小子怎么还没走?真的是脑子有病?”
关山城是辽庭北部第一大城,但其实是个小城,人数并不多,生活很平凡,其实很平庸。
修行者并不怕孤寂,但是修行者也是人,否则又怎么会入辽庭为官,得罪了某些势力别发配边疆,驻守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其实一开始伍士德是拒绝的,本想就此飘然远去,从此做个逍遥人,但一想到京中父母,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大丈夫,有时候不得已而为之。
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伍士德也是接受了现实,后来发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个土皇帝也不错,天高皇帝远,那些人的手也伸不到这里,过得很是逍遥自在。只是偶尔会挂念家中父母是否安好,心中亦有些不甘。
说回关山城,因为人少所以没有什么纷争,表面上一片安详,过往的都是一些修行者,来去匆匆,也没有时间来制造麻烦。况且伍士德聚元上境的修为摆在那里,一般的修行者也是不敢惹事的。所以这样的生活很平凡,平凡是美,但也是无趣。
像伍士德这样的修行者每天的生活就是修炼,吃饭,修炼,然后修炼。如一潭死水,古井无波。
某一天,有一颗石子样的东西砸进了这潭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曾一度溅射到了水潭之外的地方,引起一些庞然大物的注意。但后来才知道,这只是虚惊一场,那只是一片树叶,过不了片刻,便会沉下,好奇感荡然无存。
终于知道了那只是一片树叶,他们既不能吃,也不能用。
出乎意料的是,有风起,树叶没有沉下,而是在水面不停漂荡。但是树叶终究是有用的,至少给那潭死水带去了些许生气,至少让那潭死水变得不一样了。
存在即合理,合理便有用。
身形闪烁间,伍士德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他出现在了某人身旁。或许是因为命运相似,同为不走运的代表,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伍士德对眼前的少年有着颇多照顾,自然对眼前的少年也颇多了解。
看着眼前依然魂不守舍的那人,伍士德的眼神变得有点复杂--有惋惜,有不解,有悲哀,也有点恼怒。
“聂非凡,你,为何还停留在此处?莫非你还不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连续两个提问表明伍士德确实有点生气,明明在半月前就下达了普通百姓后撤的命令,为何你还在此处?真的是不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放在心中。
名叫聂非凡的少年模样算不上俊朗,不过还算是清秀,只是眉间有一抹化不开的疲惫,因为盯着眼前的石碑已经有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此时如闻声惊醒般,身子小小的颤抖了一下,好像是如梦初醒,才发现身旁有个人,还是个熟人。
聂非凡揉了揉酸痛的眉间双眼,他知道伍士德的到来,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他同样知道的是他违背了伍士德意思,肯定会惹伍士德生气,所以一开始他就装作不知道伍士德的到来。所以聂非凡有点头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理由太多,聂非凡也不想将伍士德拖进这趟浑水,伍士德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如果不是伍士德力排众议,现在聂非凡或许早就沦为了那些袍子的阶下囚。能够在关山城平稳学习生活这么久,这些都是靠的伍士德,这些聂非凡都记在心里。
聂非凡首先一鞠躬,然后说道:“我非常清楚。这三年来读书万卷,从没有松懈。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够鱼跃龙门,造福天下。鬼海固然恐怖,但是在关山城有‘极阵’存在。”
的确,‘极阵’的存在才是聂非凡决意留下的最重要的原因,也是最能说服人的原因。书中记载,‘极阵’在鬼海降临之时能够守护住那一片天地不受威胁,数万年来都是如此,极少有差错出现。这是人们立足的根本,也是上古时期大能们留给后世的遗泽恩惠。
伍士德听闻此言,摇了摇头说道:“此次不同以往,已经有了变数,或许还会有更多变数。你一个普通人还是尽早离开为妙。”
聂非凡却是苦笑了一下,望向城中,沉默片刻而后才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天下之大,何处为家?离开又能去哪?况且我现在根本就走不掉。”
“你是说‘青鬼社’那边还在盯着你?那群混蛋,简直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伍士德的脸上闪过一缕怒意,随即又变为无可奈何。在关山城他尚且可以一言九鼎,保聂非凡一个安宁。但是出了关山城,就已经是不属于伍士德的势力范围。
伍士德的状况也不好,奏折的上报已经半月有余,按理来说,京中应该早就有消息才是。但是一想到那家人的手段,伍士德的心便凉了几分,脸色也变得不是那么好看。
聂非凡很会察言观色,这几年来早已经将这门手艺练就的炉火纯青。他注意到了伍士德脸色变得难看,肯定是想起了一些不是令人愉悦的事情。聂非凡也不愉悦,不管是谁被人心怀恶意的盯着,都不会好过。
但是对于这件事情,不仅伍士德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聂非凡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当然办法还是有的,聂非凡正在尝试,只不过这条道路过于艰难。事关身家性命,就是再难也要闯上一闯,聂非凡从来不是一个知难而退的人,否则就不会活到现在。
为了能使两人此时都好过,聂非凡转移了话题,决定先将这个问题抛诸脑后,伸出手指着眼前的石碑说道:“我能看到图,能清楚看到三幅。”
伍士德闻言大惊,刹那间回过神来,因为太过惊讶连声音都是变得有点颤抖,自然忽略了前面的某些事与细节,看着聂非凡惊异道:“你能看到三幅?”
“是的。”
“照做了没有?”
“照做了。”
“有没有什么感觉?”
“没有。什么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事实就是这样。”聂非凡又补了一句,说道:“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任何可能都可以发生。”
聂非凡说的很肯定,他有绝对的发言权。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人死都可以复生,还有什么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