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吃完啦?要不要再来一碗?”明奕已经被常相逢狼吞虎咽的吃相给惊呆了,他活了十五年,别说女人,男人也没有像常相逢这么吃过饭啊,“你多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吭,奕哥儿,”令狐俨打断明奕的关心,这孩子真是实诚的过了头了,“这位姑娘,你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放下手里的碗常相逢深吸一口气,眼前这两个男人,噢不,她应该称之为“公子”或者“少爷”的人,年纪都不大,但那个做在主位的明显老成许多,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带了审视的意味,而旁边那个,就简单多了,对自己更多的是好奇和关心。
看来自己摆脱被卖的命运,希望就在他们身上了。常相逢眼眶一红,泪水就流了下来……
“这个赵掌柜是什么人?光天化日的竟敢强抢民女?没有王法了么?”明奕听常相逢一长一短的讲完自己悲惨的遭遇,气得一拍案子,“你放心,等到了岸上,小爷抽死他!”
令狐俨再次打断明奕的咆哮,“你哪只耳朵听到赵掌柜强抢民女?”他漠然的看着常相逢,“你被你父亲卖给了赵掌柜,不甘心给他做妾,便自己跑出来寻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果做儿女的被父母卖了就要寻死,洛阳城得死多少人?”
我呸!常相逢都要被令狐俨给问吐血了,“段天生不是我爹,我爹姓常是个秀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儿女也是人,难道父母将他们生下就是为了养大了图利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母亲也不会听到赵家来人,便偷偷开门将我放走了。”
段天生在常相逢的记忆里就是个狗娘养的,不但对常巧丫母女三人非打既骂,更是将她们当做赚钱的工具,先卖了常巧丫的姐姐常巧姑,现在又要卖常巧丫了,合着在令狐俨的理论里,这倒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令狐俨被常相逢直白的质问顶的面色一青,沉着脸道,“那你准备怎么办?那个赵掌柜年纪不小了吧?你不想给他做妾,怎么?是想我还是奕哥儿买你进府?”这丫头看着瘦弱,可说话的时候眼珠乱转的,一看就是个有心眼儿的,估计看到他们富贵,将他们当做救命稻草了。
这人什么脑子?要不是还需要他们帮忙,常相逢都要直接给令狐俨一个大白眼儿了,“我既不会与人为妾,也不会卖了自己给人做丫鬟,既然承了明公子救命之恩,”这话她是冲着明奕说的,就冲令狐俨这德性,她也不会将什么救命之恩算到他头上。
“我能不能再求明公子一件事 ?”常相逢站起身,下意识的抓了抓裙子,她知道按照戏路,自己忱个时候是应该给明奕跪下的,可是常相逢算来关节就硬,叫她下跪,实在是做不到啊!
“有什么事儿你只管说,你不想做丫鬟也行,下船时我给你银子,你们将赵家的钱退了,你继父肯定不会再逼你了,”明奕觉得这个叫常巧丫的小姑娘太可怜了,这才多大?十一二岁就被后爹卖了给人做妾?
“公子救了我已经是大恩了,可惜我身无长物,无法报答公子,怎么能再拿公子的钱?再说了,我那个继父嗜赌如命,这些年我跟我娘日做夜做,挣下的银子全都被他送进了赌场,您就算给他银子,他也会照样卖了我的。”常相逢垂下头,暗骂自己怎么穿到一个十四岁小姑娘身上之后,这神经也脆弱了,这眼泪居然控制不住就流了出来。
令狐俨看着强忍着不肯在他们面前落泪的常相逢,心下讶异,他倒是小看这丫头了,“那你准备怎么办?不论你继父对你如何,你都是他的女儿,想不再被卖,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嫁人。”
因为继承了常巧丫的记忆,常相逢对这个永安也有了一定的认知,她知道令狐俨不是在吓唬她,做为女人,想跟离家也只有这两条路了,“那我就死好了!”
“你可想好了,对一个女子来说,诈死逃生可不是什么好路,你哪里去找栖身之地?难道想求奕哥儿将你安置在外头不成?”令狐俨自小便在祖母的带领之下管理令狐家的产业,这种听过也见过。
这人简直就是不能沟通,偏还话多的很,不过他倒是也提醒了自己,叫他们找个地方将自己放下船的办法行不通,“令狐公子真是想的太多了,我说的不过是等船到岸的时候,劳驾你们找两个人将我抬下去,对外头人直管说我从水里捞出来就没有醒过,怕是活不过今晚了,”常相逢再次看着明奕,“明公子,您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明奕一时就些不明白,但常相逢向他求助,他还是很乐意帮忙的,“你的意思就是叫我的人跟你后爹说你快不行了?这能瞒得过么?”
“赵家不过是在小北门开香烛铺子的,刚才狠命追我逼我跳了河的就是他家的人,我要是死了,他们也算是摊上了人命,至于我那个后爹,除了回家要钱,根本就不着家的,您以为他会为我请大夫?”先用这个方法躲过了一劫再说。
“行,就照姑娘说的办,”令狐俨起身道,“再给常姑娘端碗面,不过在下再提醒姑娘一句,这病总有好的一天,若是你那继父还要卖你,只怕就没有今天的好运气了。”
虽然令狐俨觉得常相逢有些幼稚,但这样一来也表明了她不是那种看到富家公子便处心积虑想要赖上的浅薄女子,虽然家境贫寒,倒还有几分志气,令狐俨这次认真看了常相逢的相貌,可能是常年没有吃饱过的缘故,两颊无肉,唇色青白,除了跟自己叫板时两道乌黑的细眉扬起还有些活力,不说话的时候整个就是个一风催,想来表弟也就是起了善心,看她可怜才想伸手相助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从来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先躲过了一劫,其他的以后我再想办法,”常相逢摇摇头,她不打算依靠明奕,有个那样的爹,除非就像令狐俨所说,自己入了他们府里当丫鬟,不然根本摆脱不了,就算是入了府当丫鬟,只怕也是摆脱不了的,在常巧丫的记忆里,段天生还时常逼着母亲海氏去白园问姐姐常巧姑要她的月银来花。
“你跟我说你那个不是人的爹是做什么的?我叫人去收拾他,管保他——”明奕还是头一次听说世上有这么黑暗的事情,已经气的浓眉倒竖,恨不得带了家人去将那个卖女儿的段天生给抽上一顿帮常相逢出气了。
“明奕,这是常姑娘的家事!”令狐俨扬声打断明奕的喋喋不休,段天生好坏,都是常相逢的继父,当着女儿的面儿骂人家父亲,实在不怎么礼貌,“行了,胡二,你去安排一下,一会儿快到岸了,就照常姑娘说的办。”
葛巾看令狐俨出去了,忙又给常相逢端了碗面,里面还特意加了只鸡腿,“姑娘快吃吧,”说着又将一起拿进来的一个小包袱递给常相逢,“这是我平时穿的几件旧衣裳,姑娘若不嫌弃,就拿上。”
“不,不行,”常相逢忙放下手里的碗,为了回去装病,她现在可是忙着给胃里存食儿呢,“姑娘您可别误会,我不是嫌你东西不好,刚才你也听见了,我这装死呢,怀里还抱着个小包袱看着就假了不是?”
“那这个给你,虽然不值什么银子,关紧的时候也能救救急,”葛巾是令狐家的家生子,父母是都令狐家得用的人儿,以前在家里日子过的不错,到了令狐俨身边,更是跟个小姐一样,虽然也听过府里其他的丫鬟说起辛酸身世,可像常相逢这样的,还真是头一次看见,心一软顺手将自己腕上的镯子捋了下来,“你拿上。”
“这就更不成了,别说我不能随便接人东西,”这是自己父母从小教的好,“何况还是这么贵重的,您给我下面吃我已经很谢谢了,”眼前这个丫鬟姑娘往她手里塞的可是个金镯子,常相逢要是接了成什么人了,“这东西叫我那个爹发现了,又送到赌场去了,白糟蹋了您的一番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