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境内三镇一城,东月镇,虎门镇,青云镇,一城便是那青州城,三镇中又为虎门镇最大,有大小修真家族若干,镇上武馆道场林立,有专门为修士开放的拍卖行,药铺,这是青云镇所不能比的。
搭乘镇上的马车,半日的功夫才到,好在临行前老人硬塞了一些细软,付完马车钱,还有不少剩余,一路的颠簸不觉发觉肚子有些饿了,千山便寻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清汤素面,在面馆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天造没有现身,怕被一些修真家族的老怪物看出了身份,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索性呆在小鼎中,被千山背在身后。
十一月已是寒冬,面馆外寒风飕飕,门口挂着的一面店招被北风吹的噼啪作响,馆内摆有两只盛着热汤的木桶,热气腾腾,进店的客人可在桶内取碗热汤,好暖了身子,柜台上还有温好的热酒,只不过热汤是免费的,热酒却是需要银子的,也许是有这免费的热汤,面馆内的客人也是来来往往,店小二楼上楼下招呼的不亦乐乎,
“这店家也倒是挺会做生意,千山端起面碗,喝了口热汤,他并不是觉得冷,相反这面馆内就数他穿的最少,一袭单薄的青色长衫,背上背着个小小的行囊,一副春秋天的装扮,也引得一些食客的观望。
正吃着,五六个大汉嚷嚷着一前一后从门外走了进来,清一色的蓝色长袍,腰间扎着一根黑色腰带,每人手上均拿着一把长剑,剑有三尺。这群人刚一进店,店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四周的食客相互张望,不时低下头,喃喃私语。汉子们倒也随意,两个人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方桌上坐了下来,一把长剑往桌上一拍,本坐着的一个中年人慌忙端起面碗站起身躲到了一旁,走到角落,在千山旁边坐下,歉意的跟他点了点头,面馆内顿时安静了许多,不少人起身结账纷纷离去。几人嬉笑而坐,店小二早已弓腰站在一旁。
千山看着一阵眉头紧皱,虽有些看不惯,但也没有多言,天造早已千叮宁嘱,不可生事。忍不住低声开口道“这群人是什么来头,怎会如此傲慢?
中年人一怔,微微挑头看了一眼那群汉子才小声回道“小兄弟不是虎门镇人?
“嗯,我是青云镇的,今日刚到此地。千山点头回应。
“原来如此,难怪不认得他们,这些人都是那王家的食客,虎门镇有四大家族,王,周,李,田,其中王家势力最大,因其族内有两名结丹长老,其他三族则各只有一位,听闻王家的独女还跟青州城的某位大人物有联姻一说,这几年来王家在这虎门镇可谓呼风唤雨,三大家族都要让他几分啊。
中年人边说边时不时用眼睛瞄着那桌蓝衣汉子,唯恐被他们听见,惹得不快。他迅速扒完碗里的面条,起身的时候又小声对千山说了几句,匆匆结了帐,离开了面馆。
“这中年人以为我年轻气盛,想要找这几个蓝衣汉子的麻烦,劝我不要冲动。千山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之色,我长的有那么像年轻气盛嘛,说着他喝完最后一口面汤,起身准备结账,正事还一件没有办,他也不想惹得一身麻烦。
正欲起身,忽听的门口那桌汉子小声嘀咕道“青州那边传来话,叫我们着手准备,两年后的门派收徒大选。声音虽小,却一字不漏的落在千山的耳朵里,半年的强训,加上长期服用寒冰星泉的缘故使得他比常人多了几分灵敏。
“说的可是十年一次的门派收徒大选?其中一位汉子问道。
“那是自然,否则青州那边怎会如此重视,特地传话与我们王家。说话的蓝衣汉子,大口喝下一碗热酒,他居坐正中,蓝色的道袍上俨然扎着一根紫色腰带,想必是这群人中的头领。
“收徒大选还有两年,这次为何这般着急就要准备,坐在他旁边的一名汉子拿起桌上的酒罐与他倒满。
“这事还没有传出,想必这虎门镇只有我们王家的知晓,说着他抬头扫视四周,怒目圆瞪,看的旁人纷纷避之,接着又把头凑到中间,小声说道“听说百年未收徒的化天教会出现在这次收徒大选。
“化天教!几人一阵唏嘘,露出骇人的神情。
千山皱眉“这化天教是什么来历,让这些人这般反应。
那创教的化天真人乃是与明王一个时代的狠人,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名讳,只知化天之名是后来才改的。年幼时,在一小家族中打杂,不知因何缘故跟这家族中的小姐有了来往,日久生情,奈何好景不长,被家中族人识破了关系,将他打的半死扔出了府外,小家族中小姐的命运怎是能由得了自己掌控的,族中早已定下姻缘,将她许配于一大姓家族的少爷作外妾,以求寻得百年庇护。
几个月后在迎亲的轿子上,小姐割破了手腕,一路流尽了鲜血,到达那大家族的门上时,已是一具冰冷的身体。那少爷勃然大怒,直呼晦气,将其掷之荒山郊野,并下令不得为其收尸。小家族也是痛呼不幸,却怎敢驳了这大姓家族的面子,忍气吞声,硬是没有敢去收尸。任其置之荒野。
这消息不久就传到了化天真人的耳里,当时他双腿已断,爬着去那小家族的府上,在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求他们告知掷尸之地,老管家看他这般痴情,于心不忍,偷偷告诉了他。叩谢之后,他便爬着离开。
那日的雨下的其大,可谓百年罕见,附近的河道都涨了水,化天真人就这样一步一步爬着去了那荒山,磨破了衣衫,磨破了双腿,历经一番苦难爬到了那里,却发现那个心仪的人儿早已被野兽啃成了森森白骨,这事光是听之就叫人愤愤不已,难以心安,你又可曾想像化天真人心中的恨意,怀着怎样的心情在大雨中徒手挖出一个大坑,掩埋了佳人的遗骨。事后那大姓家族闻之也没有理会,一个双腿已断的废人,实在不值得他们出手,从此这事也就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不曾料想二十年以后,一个道人深夜突降这大姓家族的府内,族中守护大阵如同虚设,结丹长老也如荠菜一般被割了脑袋,当年的少爷已成了家主,被绑在正厅一根朱红色的大柱上,生生被剐去了血肉,一把大火,将这有着千年传承的大姓家族付之一炬,并无一人逃出。
几年以后在当年埋葬女子的荒山之上,矗立起一座高达百丈大小的宝塔,塔身八面都建有佛龛,一层的塔楼上俨然刻着三个大字,化天塔。化天真人又高调出手,逐一挑战了当时青榜之上前十名的人物,与明王战成平手,从此声名在外,而后创立化天教,盛极一时,那时候的古炎大陆无人不识化天,众修士皆以能入化天教而为一生的荣辱之事。
天造一番长言,几分感概。让千山沉默了许久“那后来呢?
“明王渡劫成功,武破虚空而去,几年后化天真人也迎来了天劫,他本就与明王不分上下,可为了多几分把握,还是多准备了几年,就在那化天塔之下。
渡劫那天也是出奇的大雨,跟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大雨一般,他失败了,险些死在天劫之中,这已是不幸中的宁幸,沦为了散仙。从此不问世事,有人说这便是那天意,他一生与天斗,与命争,却逃不过这情劫,有人说那天的天劫中有一女子的身影浮现在塔外,便是这女子的亡魂,生不能同衾,但求死能同穴。他放弃了抵抗,道心已破,今生注定成不了仙。苟且捡回一条残破的身躯,终日在化天塔内修行,直至坐化。
“那可恨的小家族,一切罪魁皆因他们而起,苦了这对苦命的人儿,也苦了这化天真人,本可羽化飞仙,修的真仙。千山咬牙,面露愤怒之色,手中用来蘸醋的瓷碟被捏的粉碎,不过倒也没有发出声响,不经意间一把细微的瓷粉从指尖滑落。
“世人或许都会有你这样的想法,恨不得将那小家族之人除之而后快,但化天真人却将那族中大小接至化天教内,奉为上宾,更是将那位下令打断他双腿的族长,也就是女子的父亲唤作岳丈,服侍一生。老人日日念叨自己犯下天大蘖数,终含恨离去。
“或许这就是命,强如化天真人也无法改变。天造一声叹息。
“你也认命吗,天造!千山沉默,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只是丹灵,我的命运可是寄托在你的身上!你会认命吗?天造反问道。
“这十年,我不知道什么叫命,我只知道每天早上起来卖豆腐,去杂货铺看书,看着别的孩子叫着爸妈自己心里难过,遇到你之后,我知道了什么叫命,是命让我差点死在西城宁家,是命让我险些葬身于银狼之口。如果我相信了命,十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如果我相信了命,此刻就不应该做这些无用的挣扎,眼睁睁看着那些杀害父母的仇人在那京都逍遥快活,如果我相信了命,就不会有你天造丹,不会有小鼎,所以现在我不相信命。
顺命则成人,逆命则成仙。我不奢望成仙,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给这所谓的天,所谓的命运,我也知道这条路可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一千,一宁倍,可是既然已经踏出,便没有回头之路!
千山眼中似乎有着一丝光芒在燃烧,化天真人的结局带给他的绝不是无奈,不是绝望,更不是认命。他被震撼了,这番逆天改命,好不让人荡气回肠,好不让人热血沸腾,我绝不做一个顺应天命的废人,逆天改命,纵然是粉身碎骨,也无悔我这一生。
“此番虎门镇之行,看来有份意外的收获啊。天造心中含笑开口说道。
“此次化天教要参加收徒大选,定会在修真界掀起滔天巨浪,化天真人一生未娶,死后由他的大弟子继承了衣钵,如今的化天教虽然没有了化天真人这等散仙坐镇,但他宁年留下来的底蕴根本不是一些修真大派堪之相比的。虽百年未招弟子,不争世事,但无人敢惹。
三百年前的蛮族入侵,化天教只派出几名看似年轻的弟子,却个个已是结丹境,众教虽心生惊讶亦抱有怨言,堂堂一个宁年大教,只派的几名区区结丹弟子,但也奈何不得,不想在这场大战中,几位化天教的门人大放异彩,不仅在混战中活了下来,还联手屠掉了几名漠北一方的元婴修士,让蛮族忌惮不已。大燕各大修真派也是深感震撼,这年轻弟子尚且如此,更不知这客卿,长老有多了得,由此可见这化天教的实力。
“还有两年,若是能进这化天教,你日后的修炼开销便能省去大半,况且到现在为止你只有一本残本明王体,最基本的炼气功法也没有,更不用说法术法宝了,跟那些修真大派的子弟比起来你就像这土包子一般。
千山无语,心里真有捶他一顿的冲动,小声嘀咕道“这样的大派收徒,且不说想去的人都要挤破脑袋了,就是那门槛也不知道会有多高,百年未收徒那心气得有多高,我觉得我还是先提高实力再说吧。他起身结账,走出了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