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盒子傻笑着挠着自己的头，“我这个人比较心直口快，藏不住话。”
“快想想他究竟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盒子拍着大腿大声说道：“他一直有个习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就偷偷藏起来，躲在某一个地方看着你急，看着你为他牵肠挂肚。我们曾经有个朋友说，向南哥这种叫做强迫症。”
听到盒子的话，许蔷薇心里一软，强迫症？他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她不知道的秘密呢？
回到姑姑的住处，她突然心念一转，顾向南会不会在她身边看着她呢？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到正对着姑姑家的地下车库，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走了过去。
一走进车库，她就看到了站在窗口的顾向南。晚上车库里开着灯，可是头顶上的壁灯已经坏了几盏，淡黄的灯光一闪一闪。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在自己失意时跑过来偷偷看着她，不求与她说话，不求与她接近，就那样远远地看着就好。
“顾向南。”
顾向南幽幽地回过头，看到是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你怎么来了？”
“盒子已经把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她的声音有一些尖锐，“先回家，然后再找韩青解释清楚。”
“许蔷薇，没有用的，那整整一箱盗版母带的货款都被罚光了，以韩青的个性，他不会相信我的。”
“不会的，就算他不信你，你还有我们。”她向他保证道。
他怔怔地望着她，好像有些感动。
“你不要用那样的表情看着我，我们是朋友，朋友不就是在患难时拿出来垫背的吗？”许蔷薇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满嘴跑火车。
“谢谢你，我会自己解决的。”他带着欷歔说道。
“顾向南……”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我饿了，陪我去吃个饭吧。” 顾向南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岔开话题对她说道。
“好。”她故意微笑地点头。
陪他吃完饭，她固执地要送他回家，他的门口正缩着一团影子，近了许蔷薇才看清楚是顾向南的母亲。
显然顾向南也看到了，声音冷冰冰的：“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妇人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
“你还是恨我，不肯原谅我？”
“够了，你不走，我走。”
许蔷薇看着他转身就走，忍不住叫道：“顾向南，那是你的母亲。”
可是他已经走得很远了，她只好追了过去：“顾向南，你和你母亲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能那样子对她？”
“这件事你不用管。”
“你不该是这样的，我认识的顾向南就算是再冷漠，也不会是那种对自己母亲不闻不问的人。”
“可是你又知道多少呢？”他顿了顿，停住脚步，眼睛望着她，“她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那个小孩子，高兴时就抱一抱，不高兴时就一脚将我踢开。她一定是走投无路了，才想起来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儿子。”
他说得很坚决，可是他嘴角的弧度出卖了他的冷漠，许蔷薇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开心的，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装得这样无所谓。
许蔷薇继续拉着他的袖子劝道：“向南，一定不是这样的，我今天下午和盒子一起去找过你母亲，她好像很关心你，一定是偷偷跟着我们回来的。”
“她关心我？这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了。”顾向南大声地笑出来。
许蔷薇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他们母子之间的心结一定有她不知道的原因。她沉默了，跟着顾向南慢慢地朝前走着。
两个人不知道走了多久，兜兜转转又走回了他的出租屋。
许蔷薇很远就看到了顾向南门口还是有个黑影，她偷偷望了一眼顾向南，他的表情瞬间就出卖了他，她看得出来，他对那个黑影也是欣喜的，虽然他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那团黑影也看到了他们，迅速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边跑边叫道：“向南哥，快去医院，伯母在回去的途中被车撞了，现正在医院抢救，我找了你好久，没有办法只好在这里等你。”
“许蔷薇，盒子是在和我说话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掐我一下，你来掐我一下啊。”
他像梦呓一样，不停地摇着她的肩膀说着：“你告诉我不是真的，我们明明才在家门口碰过面，怎么她又会突然出现在了医院？她那样狡猾的人怎么能被人家的车撞到？”
“没事的向南，一定会没事的。”
许蔷薇陪着他往医院赶去，到了医院后发现一切已经太迟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她？”顾向南神情绝望地望着床上的女人，“她是未婚生子，外公外婆将为家庭蒙羞的她赶出了家门，她没有谋生能力，总是依靠着男人而活，经常指着不同男人的脸让我去喊爸爸，让我去讨好他们，而她从不曾抱过我。她酗酒嗜赌，每次都被人堵在家门外要债。我常想，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我的世界会不会就清净了？没有想到一语成谶。可是许蔷薇，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高兴，反而觉得像天塌了一样？”
许蔷薇一句话都没有说，陪着他在医院坐了整个晚上，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在顾向南的坚持下回了家。
她跟姑姑说了顾向南的情况，只说是自己的一个老同学，姑姑提出来可以向居委会申请一些善款办丧事。
在她的央求下，姑姑为顾向南出面办理了一些相关手续，由顾向南母亲所在的居委会出面为她办理了丧事。
陈小诺穿着一身黑衣来参加顾向南母亲的葬礼，她燃了一炷香，跪在他的旁边：“顾向南，没事了，一切会过去的。”
他眼睛红红地看着她。
陈小诺说不出话来，也知道这个时候她说得再多也是枉然，她只有跪在地上，静静地听他说着话：“已经三天了，她这一次竟然连着睡了三天。以前她最喜欢的就是睡觉，不打牌了就整天睡觉，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睡上三天。她一定是生气了，不肯原谅我这些年没有回去看看她。那天如果我没有负气离开，而是带她进家门，她就不会这样了……”
陈小诺难过地凝视着顾向南。
“陈小诺，我觉得冷。”他黯然地说。
“顾向南，不要这样。”
陈小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这个男生，她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一看到他，语言就变得匮乏了。或者这个时候默默地关心他，什么都不说才是能给的最好安慰吧。她轻轻鞠了一个躬，便退回了灵堂的一边。
“小诺，你什么时候来的？”穿着一身黑裙的许蔷薇看到缩在灵堂一角的陈小诺有些惊讶，她不是一直都讨厌顾向南吗？怎么会来参加葬礼？
“哦，”陈小诺黯然地瞟了她一眼，“前两天因为一直听你说顾向南的事，我就是心软，想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诺，谢谢你。其实向南他不是坏人。”许蔷薇虽然觉得陈小诺的回答有些奇怪，但是她并没有深究，她边和陈小诺说着话，边看着跪在灵堂前的顾向南。
这些天下来，他更加黑瘦了，他的心里一定很难受吧。许蔷薇走到他身边，鞠了一个躬后陪他跪了下来：“向南，你不要太难过，你还有盒子陪你，还有我会帮你。”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知道自己其实是残忍的，明明什么都给不了他，为什么还要说这种给他希望的话？可是看着这个样子的顾向南，她心里真的很难过，如果能掏出什么让他像以前一样痞痞的、酷酷的，像以往一样横着一条腿拦在她面前，跟她轻佻地说话，那么不管掏什么她都是愿意的。
可是她不知道，很快地，她就真的为顾向南付出了很多，多到她单薄的肩膀都承受不了。
顾向南和她双双跪在灵堂前，盒子惊慌地冲了进来：“南哥，韩哥来找你了。”
盒子的话音刚落，一身皮质外套的韩青已经带着一群人冲进了灵堂，他跟前的小喽啰看到顾向南，上前就是一脚，像是这样才可以解恨一样。
“韩青，你不要欺人太甚，欠债还钱，大不了以后我们慢慢还。”许蔷薇挡在顾向南的面前，“这是人家的灵堂，死者为重，难道你不懂吗？”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动作看在韩青眼里，就是一个女生为了保护自己喜欢的人而不顾一切的样子。
韩青反手就给了那踢人的少年一巴掌：“我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然后他在衣服上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像要擦掉什么脏东西一般，一脸玩笑地望着许蔷薇，“我已经教训了不听话的人，不过听你的口气，你要帮他还债？”
“有什么不可以？”许蔷薇压抑住自己反胃的心情，反问道。
“嗯，不介意像上次一样？”韩青负手而立，脸上的表情却是玩味的。
许蔷薇知道他是在提苏乐生生日会上的那件事，她忍住反胃的、作呕的、发怒的冲动。
“许蔷薇，你疯了吗？”顾向南顾不得自己要守灵，上前拉住许蔷薇。
“你不是很会唱歌吗？我们娱乐城正好缺一个驻唱歌手，你要不要来？唱两个月的夜场，从此我和顾向南之间的债务一笔勾销。”韩青并不理会一边的顾向南，像是整个灵堂中只有他跟许蔷薇一样。
“韩哥，贷款的事我会负责，跟许蔷薇无关。”顾向南有一丝恐惧，跟在韩青身边这么久，他知道他身上的兽性，他有一种征服全世界的欲望，对许蔷薇这种小白兔自然也会有野兽的狩猎欲。
“不过我这个人没有定性，说不定明天就会改变主意，去不去随便你。”韩青点了一炷香，轻轻鞠了一个躬，像是回答顾向南，又像是在询问许蔷薇。
许蔷薇没有做声，其实她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在许蔷薇单纯的思想里，以为韩青还存在道德观，以为他会有一些良知，可是她忘记了野兽的兽性。
骨灰下葬的过程中，顾向南伏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许蔷薇搂着他的腰，像是要将所有的力量注入到这个绝望的男生身体内：“向南，不要这样。”许蔷薇声音极轻，“你还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你一起扛。”
“我很可怜，是吗？”顾向南声音哑哑的。
“不是。”
顾向南没有抬头看她，可是他的语气里仍是充满不相信：“不是可怜，又会是什么？你对我除了可怜，又还能有什么？”
许蔷薇肯定自己不是可怜顾向南，她是因为心疼，看着这样的顾向南，她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噬咬了，被咬出了一个洞，空荡荡的，填不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