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忽然乱成了一锅粥,在陈慕晴回到家的那一刻。她一踏进门,就被陈母紧紧地搂在怀里。
“慕晴,慕晴,你没事吧……”话还没说完,她就泣不成声。
陈慕晴抬头,才发现顾召南也在。
“慕晴,你……”他走上前来,欲言又止。
她没想到顾召南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向爸,以及向妈也再。
向爸立马走到陈慕晴面前急切地问:“慕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向妈也急切地站到她面前。
自从昨晚向斯晚告诉了她爸爸离世的真相后,她不知道该怎么来面对他。如果不是他,爸爸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年轻就离开。她恨他,她不能不恨。可是,她却也知道,她再恨他,爸爸也再不会回来了。
而当务之急,是怎么救向斯晚。
她还没有回话,陈母拉起她的手:“慕晴,我们看电视都知道了,你怎么会和夏末进酒店房间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是不是……”
原来在她和向斯晚走后,打扫房间的服务员忽然发现夏末躺在血泊里,随即报了警。现在已经被送上医院救治。而酒店摄像头清清晰晰记录了发生的一切情况。夏末和她进房间、向斯晚闯进去、她和向斯晚慌乱逃离……
陈慕晴忽然就泪流满面:“妈……”
那一瞬间,她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无尽的泪水,她想说话,可是却哽咽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到陈慕晴的样子,他们忽然就明白了。陈母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也哽咽着:“孩子,你受苦了……”
“斯晚呢?”向爸着急地问,“我们打了一夜你和斯晚的电话都没打通,现在警察到处在抓你和斯晚,你们要赶快躲起来啊。”
陈慕晴想起向斯晚的短信,不安地说:“斯晚他……去自首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向爸跌倒在沙发上。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如果夏末死亡,他不是判死刑就是一辈子都在牢中度过。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的他,好像忽然老了一样,捂起了脸抽噎起来。
“伯父,你放心,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绝对会承担起责任。”陈慕晴又转过头对陈母说,“妈,原谅女儿不孝,我也会去自首的。”
陈母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失声痛哭。
陈慕晴从余光中看到顾召南心疼地看着她,可是她却没有再去看他。
“伯父,你放心,我会告夏末强奸。不管他死没死,我都会说这是我的自卫,斯晚会没事的。”
向爸突然抬起头:“孩子,你……这会毁了你的呀。”
话才落音,陈母也不安地看了她一眼。
陈慕晴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可是陈慕晴却朝他们笑笑:“我已经被毁了,不介意再多毁一次。”
和陈慕晴想的一样,她去到警察局的时候,向斯晚已经将所有的罪名都统统揽在自己的名下。她没有看到他,只是她知道,她现在是唯一能救他的筹码。
所以她对警察的描述当时的情况是夏末强奸在前,她只是正当防卫,失手将他错杀。而且这一切都是在向斯晚进到房间之前发生的事,也就是说夏末的死跟向斯晚毫无关系。虽然现在夏末的生死还不能定义。
如果警察真的按照陈慕晴的描述结案,当然向斯晚是根本没事的。甚至如果警察判定确实是正当防卫,她自己也可能可以脱身。但是她太激动了,所以忘记警察办案根本就是要讲究证据的。
而警察最终的证据却一下子完全将陈慕晴的描述推翻。
首先经血检鉴定,她当晚过量饮酒,根本没办法断定是酒后乱性还是强奸。所以究竟是不是正当防卫,目前只凭她一人的证词根本没办法确定。当然,如果夏末能够醒来,并且承认的话除外。但这种情况,基本想也不要想。
另一点,是陈慕晴伤害夏末的事实也完全不实。因为夏末胸口上的水果刀上的指纹只有向斯晚一个人的。加上向斯晚毫不反驳他伤害夏末的事实并且一口咬定他伤害夏末的时候陈慕晴还在昏迷状态根本不知情况,所以最终的定案是陈慕晴也许是受害者,但向斯晚却已然被认定犯有故意伤害罪。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夏末不要死,这样根本受害人的诉讼和伤害程度也许可以判轻一点。
也就是说,最终向斯晚判决的关键,掌握在夏末手上。
听完这些,陈慕晴跌倒在地。
那个善良的警察最终给了陈慕晴一个安慰的眼神,让她回家祈祷夏末不要死,情况也许会不一样。
听完警察的话,陈慕晴突然笑了。
命运总是喜欢这样嘲弄人,而我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从来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给她伤害最深的人,她最终却要为他祈祷。
警察转身的时候,陈慕晴突然喊住他:“我能见见斯晚吗?”
向斯晚憔悴了,陈慕晴看到他的时候,他满脸胡楂,落寞得像一棵秋天的树。陈慕晴无法想象他是怎么过来的,她只是在向斯晚坐到探视房里桌子的另一面的时候,忽然泪流满面。
向斯晚却努力地朝她微笑:“慕晴,别哭,我没事的。”
“斯晚,你为什么那么傻?”她的声音哽咽,连发出的声音都带着绝望。
他站起身来越过桌面,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我从来不认为我傻,我只是遗憾没有保护好你。慕晴,答应我,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哭得更加凶猛:“斯晚,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她以为向斯晚会重重地朝她点头,告诉她这些年来他一个人在夜里想爱却不敢的苦衷,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忽然像是变成了那个坐在小巷路灯下的少年,落寞而孤独地低着头看着桌面。
“你还记得以前在高中的时候,我们和陈明、李慧一起看姜花的时候陈明对李慧说的话吗?他说他将来一定在那么姜花前向李慧求婚……后来,他真的实现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就站在我身边,羡慕地看着他们俩卿卿我我。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有那个愿望。可惜,我一直不敢说……”
说到这里,向斯晚忽然停了一下,缓缓地抬头看着泪流满面的陈慕晴:“虽然我知道这个愿望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实现了。可是这么多年来,能让你知道我喜欢你,也就够了。”
“斯晚……”陈慕晴紧紧地握着向斯晚的手,眼泪将她淹没,她哽咽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只是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好像只有这样,她才有勇气面前眼前的劫难。
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夏末没死,对于陈慕晴而言,大概是这些天最好的消息了。
医生说再有五厘米,刀子就插进了心脏。就是这五厘米,将向斯晚生生地从地狱的门口拽了回来。知道夏末醒过来的时候,陈慕晴匆忙地赶去了他所在的医院。
她不能不去,虽然她一辈子都不想看到他,虽然心里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为了向斯晚,她别无选择。她知道纵使夏末没死也不能将向斯晚完全从法律面前拯救回来,对于这样的刑事案件,就算是受害者不提起诉讼,故意伤害罪也已构成,但他至少能够决定向斯晚刑期的长短。
为了能够将向斯晚的刑期降到最低的可能限度,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会去做。
不过陈慕晴没想到,她会在夏末的病房里看到顾召南。
她不知道顾召南和夏末说了什么,只是走进去的时候感到病房里有浓重的火药味。而顾召南的表情更是陈慕晴从来没有看过的愤慨。所以他看到陈慕晴的时候明显一怔。
但夏末明显看到陈慕晴的心情却是大好。
他躺在病床上保持一贯淡淡的微笑:“慕晴呀,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来看我,真是让人感动不已啊。”
陈慕晴只是冷冷地瞪着他:“夏末,我来找你只有一件事。放过向斯晚!”
“慕晴,你这是在求我吗?这可真是难得呀,我记得你好像一向很讨厌我的。”
“夏末,我没时间跟你废话。如果你不答应我,我就告你强奸!”
但对于陈慕晴的威胁,夏末显然根本不当回事,他抬眉:“是吗?我怎么记得那晚在去开房的走廊里你不停地往我怀里钻……啊,我记得酒店的走廊里都有摄影头的吧,不知道你说我强奸,会不会有人相信呢?”
“夏末,你不要太过分!”陈慕晴朝他嘶吼,她的眼神恨不得杀死他。
夏末却一如既往地笑了:“慕晴,我知道你心里特别恨我……不过真是遗憾呀,我却没能如你所愿。看到我没死,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陈慕晴咬牙切齿:“我心里恨将你一点一点地撕碎,夏末,你就是一个变态!我每一分每一秒都恨不得你去死……”
“很好,慕晴,我真的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的位置这么重要。看来这辈子你都没办法将我忘记了哦。嗯,我已经很知足了。”
“夏末!”陈慕晴忍着眼眶里的泪水瞪着夏末,声音忽然绝望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斯晚……”
“我可以放过他吗?”夏末低头看了一下胸口的绑带,“他这是谋杀哦,我好像记得谋杀是要被判……”
“不会的,不会的,”陈慕晴打断他,“只要你不告他,只要你说这只是误伤,只要你不追究他的责任,法官一定不会严判的。”
“哦?”夏末玩味地笑起来,“这么说来,我还掌握着他的生杀大权了?”
“夏末……”陈慕晴忽然移步走到他面前,声音决绝,“只要你肯放过斯晚,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哇哦,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真是让人感到惊喜呀。慕晴,为了那个斯晚,你居然可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将目光移到一旁的顾召南身上,“难道说,你已经爱上他了?可是,我明明记得你从来都忘不掉我们的顾经理的啊?”
说完,陈慕晴的目光也落到了顾召南身上。她看到他脸上一阵尴尬。
顾召南看了陈慕晴一眼之后,又冷冷地瞪向夏末:“夏末,你刚刚已经答应了我的条件……”
“我是答应了你的条件,不过你不记得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夏末心情大好地看着他,“现在我的要求就是……向陈慕晴求婚。”
夏末的话刚落音,顾召南和陈慕晴同时怔住。
他们同时皱着眉头看向夏末,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夏末嘴角的弧度在他们的表情中变得更加好看:“你们没听错。”说完他朝陈慕晴挑眉,“慕晴呀,你不是说只要我放过斯晚,什么要求你都能答应吗?我对你的要求是……答应顾召南的求婚。”
陈慕晴和顾召南再次怔住。
她不知道夏末打的什么算盘,她想过他会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折磨,她也想过可能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魔爪,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她推向顾召南。
“慕晴呀,你以前不是一直都很想和顾召南重归旧好吗?怎么现在你好像看上去并不开心啊。”夏末支着下巴看着他们,“况且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你看我多爱你,我成全你呀。”
说完,他放声地笑出来。
那声音传到陈慕晴的耳朵里,刺耳无比。
他羞辱了她,又将她在向斯晚为她坐牢的时候将她推向她根本就没办法再爱的人身边,还是以一个破碎的、再也不完整的新姿态。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讽刺更羞辱。
和这些比起来,死都显得没那么可怕。
她忽然觉得绝望,虽然她已是绝望的奴隶,可是此刻的绝望,仿佛将她整个人抽空,只剩下一具皮囊,还被人剥光扔在顾召南面前。让她生不如死,让她死无可死。
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夏末,你就是一个变态!”
“对,我一点不否认。”夏末保持微笑,“不过慕晴呀,难道你不觉得只有这样支离破碎的爱情才是真实的吗?我相信为了斯晚,你一定会答应的,对吧?”
说完,他望向顾召南:“顾经理,你说呢?”
开庭的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可是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除了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