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将他推开,却见在他白皙俊颜的衬托下,那嘴角的红血是多么的骇人……如果说他是吸血狂魔,她肯定信啦。
“和他离婚。”
简易先是一怔,而后摇头,“我不要。”
他眯起双眼,乌眸闪过几不可闻的受伤,愤恨道,“如果你不和他离婚,我就是让豪宇消失在地球上,我就让他们方家去喝西北风,我就让你丈夫和你女儿去当乞丐。”狠话说出口容易,可一想到那只胖娃娃穿得破烂烂的在垃圾堆里,他没来由的有些不舍。
“你做吧。”
敦贺枫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什么?”
简易苦笑,“苍夜,不,敦贺枫,你是疯子,你想要报复我?可你要报复什么?我抛弃你?”哈哈,她突然苍凉大笑。
“你杀死了我的孩子,还要报复我?呵呵……真有意思,说我抛弃你?明明是你不屑我啊,哈哈,真有趣……为什么别人的世界是安祥的,我的世界却像人间炼狱?因为我认识你敦贺枫吗?”
“好吧,你要报复你就报复吧,是不是我死了,所有的事情的能消停?”说着,她突然快步跑到办公桌前,激烈的拿起拆信刀搁到自己的脖子上。
贺敦枫一惊,想也没想的扑过去,简易利落的闪开了。
“你在害怕什么?怕我脏了你的别墅?怕你会变成杀人凶手?也对,你这么自私,怎么可能不会想到这点,好好,你等下,我这就写保证书,保证是我简易自己想不开要自杀,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疲惫往往会让人做出失智的事,这三年来自觉欠方家太多的简易,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敦贺枫拿方家的事要胁自己。
可,她是小人物啊,和这个赫赫有名的敦贺总裁比起来,她比一只蚂蚁还不如啊,权势不如人的无奈叫她战战兢兢的过了好些时候,心疲劳于身累啊。
“你就这么爱他吗?”
蓦地,敦贺枫大吼出声,简易吓了好大一跳,搁在脖子上的刀也因此而碰到脖子,细微的血丝沁出,很细,却染红了敦贺枫的眼。
他突然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大叫,“够了够了,我答应你,我放过方家,我帮助方至中,我让你们和和美美,我成全你们,反正我活该就是没人疼没爱,你们都不该死,该死的是我。”
这下,简易傻住了,敦贺枫那如受伤野兽般的悲咆让她怔了怔,一时半会儿不知该怎么办,直到他转身要离开卧室,一道不该有的银光突然亮起。
她一惊,想都没想的跑过去扑到他背上去,与此同时,枪鸣声穿透玻璃,直直的射入她的后背。
敦贺枫惊骇的转过身,扶住受伤而虚脱的简易。
“简易。”
她扯出虚弱的笑,“你不该死,我不要你死。”她的笑容也许很微弱,但那坚定的眼神,让敦贺枫湿了眼眶。
他,还是受人重视的,是有人的在乎的……
简易中枪的事,引起了方、简两家的恐慌,不过隔一天,大队人马便半敦贺枫的别墅围得水泄不通,光是简单武馆的众徒弟就能把别野圈在视力范围之内。
而火车头,当然是简家的大家长简英豪,他是一怒大吼着杀进敦贺枫的卧室里。
“苍医师?”
大伙儿先是惊住了,而后松了好大一口气,“有苍医师你在这里就太好了,我女儿怎么样了。”简英豪挤到床铺上,望着床上女儿惨白的小脸,顿时老泪横秋,一个大男人就这样拽着女儿的手,哭哭涕涕起来。
“宝贝女儿,你可千万不能死,你死了老爹我也不想活了……”
啪,崔真真受不了的拍了他一脑瓜子,“有苍医师在这里,简易死不了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崔真真苍白的脸可不比女儿有血色,搭着丈夫肩头的手甚至在颤抖……
“老婆,你说小易她……”
“闭嘴,这臭丫头命硬着呢,怎么可能……会有事。”崔真真哽咽了下,也在床边坐了下来,手搭上女儿的脸上。
“亲家母啊,别担心了,媳妇儿不会有事的。”方家的人一边安慰着简家人,一边担忧的看着床上的媳妇儿,“她还要给我们方家再生一个宝贝呢,怎么会有事。”
敦贺枫握紧拳头,方家人那句“媳妇儿”,那句“给方家再生一个宝贝”让他不舒服极了。
“敦贺枫在哪里?我们要找他算帐。”阿义暴怒的大吼,“我要杀了他,敦贺枫,有种出来——”
“我在这里。”
一屋子全都寂静的看向苍夜,他?敦贺枫?
什么情况?
“是我对不起简易,她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此时的他,没有先前的张狂,没有之前的气焰,没有满身的戾气,有的只是疲劳,看着床上的简易,他浑身的力气像被人抽干了似的,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我就知道,三年前我就看出来了,你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要对我们的小易下手,我杀了你……”三年过去,阿义依旧执着着对简易的爱,有任何人欺负她,他往往是最激动的那个。
而方至中,永远是最冷静的那个。
发现此时的敦贺枫不再是先前那个恶劣的他时,他出手阻止了阿义的冲动。
“不是他伤小易的,是小易自愿替他挨下那颗子弹。”
方至中的解释让一窒的人又齐看向敦贺枫,等着他说话。
敦贺枫不想领方至中的这个情,可是……简易需要休息,而这里人太多,再者,简易的家人……就是他的家人。
他点头,“简易是我的保镖。”
方至中微讶,没想到他竟会选择最用公事化的关系来解释他和小易之间的纠葛,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师母他们太担心。
“好了,看到小易没事了,我们都下去吧,小易需要休息。”方至中让清出一屋子的人。
简家两老慎重的握着敦贺枫的手,再一次确认,“小易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这就是“家”吗?感受着手里沁着汗的温热,敦贺枫感受到简家人赤裸裸的担忧而恐惧,心不禁也温暖起来。
他坚定的颔首,“她一定会好好的。”
待两老走后,方至中跟在最后面,要和他们一起出去,没想到敦贺枫却叫住他了。
“方至中,你会给简易幸福,对吗?”
这不寻常的发问让方至中一下子回不过神来,宛若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诧异让敦贺枫有些窘迫。
他撇开脸,“小易说的对,三年前,是我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有罪的那个人是我,要谈报复也该是她报复我,而我却自私的反过来要报复她,说她背叛我……是我太过份。”
这下子,方至中转过身来,挑眉望向床上的地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三年前,雨漫的手术成功之后,敦贺家的人找上我了。他们告诉我,我的母亲是个妓女,一个为了能傍上大款,不惜在有妇之夫的男人身上下春药,借以发生关系的心机女。她成功了的生下我了,没想到敦贺家却不承认我的存在,愤怒的她毫不留情的把我丢到垃圾堆里……”
“我没想到我竟然是这么肮脏的出身,那时的我……”他突然说不下话,转身背了过去,而懂他男人骄傲的方至中体贴的走出卧室。
待一窒安静之后,敦贺枫爬上床,将简易纳入怀里。
“那时的我崩溃极了,我想过被丢弃的千万种可能,贫穷、走失、拐卖……就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是这种出身,简易……”他的脸埋进那有着淡淡阳光味道的怀里,身子不安的弓成一团。
“敦贺家的人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没有男丁,是不会要我这种垃圾……”
你不是垃圾。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简易心疼的听着,当听到他的悲怆时,她不禁也留下泪来。
“所有的事情全都挤到一起,身世的不堪,敦贺家的轻蔑,你的突然离去,所有的一切全都撞到一起,我痛苦极了,可是我找不到出口,你不在,你不要我,我……我,我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我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脆弱到不想面对这个世界……所以我只能照着他们的安排去做,我要用我的双手和能力把敦贺家夺过来。”
“三年了,我做到了,挽救了敦贺家的所有危机,他们却想把我踢走,特别是我那三个所谓的姐姐,更是不遗余力的想着要怎么除掉我,这次的枪杀大概也是她们指使的。”
他蠕了蠕脑袋,脸上的湿润全都抹在简易的脖子上,这样的脆弱的他,让简易的心想有万根针扎着般,疼得不能呼吸。
“我不禁自问,这就是家吗?那为什么是‘冰冷’的?”
原来,他不是自私,他是受小时候的影响,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暖,而是他未曾受过温暖,原来,他不是恨她,而是因为没有支点……
一瞬间,简易突然懂了,懂得他的一切无奈与痛苦,可,她却始终闭着眼,没有睁开过。
直到,身伴的他累了,睡了,才缓缓张开双目,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心疼的抚上他眉宇间的褶皱。
“温暖,会一直都在的,我保证。”
在感情这方面,他脆弱得像个小孩子,也生涩得像个婴儿,只会用最笨拙的方式来伴住自己,简易突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骂他傻了。
黑慕航空公司顶楼总裁办公室
敦贺枫抹着疲惫的俊脸,而他对面的好友黑慕俭从他一进屋,就一直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他看。
“俭,你看够了吗?”
“不够,别打扰我的专注。”黑慕俭支着下颚,连放置在桌上的酒都忘记浅啜了,好友看起来很不正常,不像平时意气风发的那个他。
“你看上去好像很累?”
敦贺枫放开手,整个人虚软的靠向椅背,“简易替我挨了一枪。”
“她不是该恨死你的吗?难得有人替她报仇,她怎么还那么傻的替你挨子弹,真是个白痴女人。”黑慕俭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
敦贺枫沉默的望着好友一会儿,叹道,“我果然该死。”连好友都这么说,偏偏身在迷局里的自己看不透,作贼喊捉贼。
“那也不用那么严重,补偿她就好了。”黑慕俭双手抬到桌了上,随手翻阅起沙发上的财经报道,漫不经心的提着意见。
“或者把她娶回家,疼她一辈子。”这个条件很诱人吧。
敦贺枫又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开口,“俭,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一个忙。”
黑慕俭挑眉,“难得见你这么客气,和简易有关?”
“嗯,那日我撕掉她的空保服,看她抱着衣服的样子,我知道很喜欢这份工作……”
“小意思,我明天就重新聘用她,不过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如果要对她好,把她娶回家不是更省吗?而且你们两个还这么相爱,早该在一起了。有句话,其实三年前我就想对你说了。”
黑慕俭收回长腿,“你爱上她了。”
敦贺枫笑了,“是啊,早爱上了,却不承认,一直认定接近她是为了雨漫的病。”
看好友那一脸的懊悔,黑慕俭又能说什么。
“你真的决定回日本了?那三个女人借着你父亲的忌日要你回去,只怕是请君入瓮,怕是要回不来的。”
黑慕俭突然身子一正,“敦贺,别乱来,你一向很爱惜自己这条命的,可别毁在那三个女人手里,要死也得死在你心爱人的手里。”
“我不会脏了心爱人的手。”敦贺枫微微一笑,扫起桌上的钥匙,往门口走去,他蓦地回头,扯出一抹淡淡的哀伤。
“我想娶她回来宠一辈子,可是她已经是别人的了,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三年前,如果我没有杀掉我的小孩,她也会这么可爱的……”
黑慕俭语塞,关于这个问题,只怕是永远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