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厦门郑成功府庭院,凯茵要往书房内闯,陈永华拦住她。陈永华道:“凯茵,你听我说,你这样去太莽撞了,国姓爷不是不想打台湾,而是时机不成熟。”
凯茵道:“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算时机成熟,要等荷兰人把我们全杀光吗?那时就不用去了!”
陈永华阻拦不住,凯茵闯进了郑成功书房。陈永华随着凯茵一前一后进了郑成功的书房,见了面,郑成功望着凯茵道:“凯茵,你找我有事?”
凯茵有些犹豫,她看看陈永华。陈永华道:“你自己给国姓爷讲吧,又不是我让你来的。”郑成功瞪了陈永华一眼:“什么事情?说吧。”凯茵鼓足勇气道:“国姓爷,你什么时候东征台湾?”
郑成功果断地说:“等时机成熟立即发兵!”
凯茵道:“我来了好多天了,你一直在说等等等,我不知道你要等什么时机?再等下去揆一就把我们高山族人杀光了!国姓爷,你知道台湾的父老乡亲是怎么盼你的吗?我们忍受红毛的压迫,省吃俭用储存物资,饿着肚子给大军积攒粮食,大家天天站在海边往西看,盼望着能早日看到国姓爷水师的帆影……可到今天,什么都没有盼到。你要是不想去打红毛,你就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打,我们自己去拼!”
郑成功温和地道:“凯茵,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应该了解我郑家军目前的处境,我如果此刻发兵绝无取胜的可能。不能彻底取胜我又怎么给你父亲报仇?怎么给台湾乡亲报仇?更谈不上驱赶红毛收复宝岛啦!”
凯茵不满地道:“国姓爷不是有中国最强大的水师吗?”
郑成功道:“可我现在面对的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
凯茵道:“国姓爷,你不是告诉将士们红毛鬼都是纸老虎吗?”
陈永华笑了:“凯茵,那是国姓爷鼓舞士气的话,拥有洋枪洋炮的红毛鬼子可比真老虎还要凶恶!”
凯茵道:“红毛只有两、三千人,而我们有几万人啊!”
郑成功道:“凯茵,如果是陆战,不用说是两、三千红毛,就是二、三万荷兰鬼我也杀他个片甲不留。可厦门和台湾隔着风急浪大的台湾海峡,海上的较量决定着收复台湾的成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应该了解我们与荷兰人实际的力量对比。”
凯茵道:“揆一只有十五艘战舰呀!”
郑成功道:“樊德朗的特混舰队没有离开台湾,他有二十艘战舰!”
凯茵道:“我们不是有一千只船吗?”
郑成功道:“这其中只有四百只战船,剩下的六百只只能当作运输船。”
陈永华补充道:“而且,我们的战船跟荷兰人的战舰根本不能相比。”
郑成功如数家珍道:“荷兰战舰都是铁甲舰,防卫能力很好,我们的五寸火炮根本奈何不了他们,而他们的一艘战舰至少装备七十门十寸火炮。其中揆一的旗舰约克城号装备一百门十二寸火炮,樊德朗舰队的赫克托号、格拉佛兰号各装备一百二十门十六寸火炮。保守地估算,荷兰海军总共拥有两千两百四十门十寸火炮、一百门十二寸火炮、两百四十门十六寸火炮!”
凯茵担心地道:“我们会比他们差吗?”
郑成功道:“我水师亲军、右武卫、左右虎卫军共有战船一百二十只,总共装备九百六十门五寸火炮;提督骁骑镇、左先锋、后冲镇、宣毅前镇、宣毅后镇、礼武镇、援剿后镇共有战船两百八十只,总共装备两千两百四十门三寸火炮。虽然火炮总数我的水师只比荷兰海军相差三百门,但火炮的口径根本无法与荷兰人相比。”
陈永华道:“荷兰人是铁甲舰,我们是木船,抗打击的能力也不一样。何况这还没有算上热兰遮城和赤嵌城两个炮台的重炮。
凯茵急道:“这么说,国姓爷就不打台湾了?”
郑成功道:“我明明知道打不赢的仗为什么要打?我在等待时机,等待樊德朗的特混舰队撤离台湾,那样,揆一的火炮总数就只有一千零八十门,我们集中火力就能战胜揆一!”
凯茵担心地问道:“如果樊德朗不走呢?”
郑成功自信地道:“他会走的,你要有耐心!”
凯茵道:“我是有耐心,可揆一没有,他随时都有可能杀人!你等吧,等到樊德朗走了,台湾的中国人可能早就被揆一杀光了!”说完,凯茵气愤地跑了出去。
2
风景绮丽的厦门海滩,艳阳高照。
凯茵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在海边上奔跑,郑泰迎面走过来拦住了凯茵。郑泰叫道:“凯茵姑娘,你怎么了?”凯茵低头不语。郑泰道:“告诉我,我也许能帮你。”凯茵痛苦地嚷道:“国姓爷都帮不了我,谁还能帮我?”郑泰道:“你要理解国姓爷呀,他有他的苦衷。我们郑家水师虽然很强大,也完全有把握消灭荷兰舰队,但战争是要拼实力的,需要很大的消耗。你想想,国姓爷的水师如果拼得差不多了,到台湾去了他能镇得住谁?恐怕他心里还担心到时候连你这个女酋长都镇不住呢!”凯茵惊讶地看着郑泰:“泰爷,你是说国姓爷在保存郑家的实力?”郑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谁不想保存自己的实力呀?这个年头拼得就是实力。国姓爷如果不是为了保存实力,当年郭怀一和你阿爹起义的时候,他也不会袖手旁观呀!”
凯茵长叹一声:“唉,看来我们是没指望了。”郑泰道:“别叹气嘛,台湾同胞是我们的骨肉,我们不可能见死不救,凯茵姑娘要是信任我的话,我郑泰将以血肉之躯抗击荷兰人!”凯茵不无顾虑地道:“凯茵佩服泰爷的气魄,可泰爷是个生意人,怎么能领兵打仗呢?”
郑泰道:“靠我一个人当然不行,走,我领你去见一个人。”凯茵笑着点点头。
郑泰带着凯茵来到黄炎府上。黄炎一见凯茵便立即跪下,道:“黄炎拜见凯茵酋长!”凯茵连忙扶起黄炎:“黄义士请起,我凯茵是晚辈怎么接受如此大礼?”
郑泰道:“大家都是为了驱逐荷夷、匡扶正义,就不要客气了。”凯茵道:“就我们三个人去收复台湾吗?”郑泰道:“当然不止我们三个了。”黄炎一招手,四周闪出二十个壮汉。壮汉们齐刷刷跪下:“拜见凯茵酋长!”凯茵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道:“大家起来吧。”黄炎在一旁道:“起来吧,别把凯茵姑娘吓着。”郑泰道:“这些弟兄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我们消灭不了红毛的舰队,至少也可以宰了揆一和描南实丁吧?”凯茵道:“我们就这些人吗?揆一的总督府可是戒备森严。”黄炎道:“所以要请凯茵姑娘和我们一起去台湾,发动高山族同胞做我们的内应!”凯茵道:“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出发?”郑泰道:“事不宜迟,我们明天晚上就出发!”
3
海风飕飕,细雨绵绵。郭怀一穿着蓑衣在礁石旁垂钓,他不断地抬眼观察着赤嵌城炮台上情况,一手拿纸,一手拿笔,不住地在一张小纸上记录着。远处,阿让带着几个人围了过来,郭怀一赶忙低下头。
阿让喝道:“谁在这儿钓鱼呀?”郭怀一默不作声。阿让用毛瑟枪挑掉郭怀一的草帽,见垂钓者是郭怀一,惊讶道:“是郭将军啊,你什么时候从地狱里爬出来了,你不认识我阿让了?”郭怀一站起怒视阿让:“当然认识,荷兰人的走狗嘛,谁不认识?”阿让道:“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郭将军,你让我找得好苦啊,我从死人堆里一个个去找你,直到后来我扒开了坟墓才发现那个冒名顶替的死鬼不是你。你骗了所有的人,连他妈的上帝都骗了。”郭怀一气愤地说道:“你把台湾人的脸都给丢光了,你快给我滚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阿让火了:“你跟谁说话呢?郭怀一,你应该清醒一些,你已经不是什么驻台将军了,我阿让现在是高山族的酋长!”郭怀一上前二把推开他道:“你给我闪开!”正在两人争执之时,远处,何斌看见了阿让,他连忙躲在了礁石后面。阿让怒道:“想走,落在我手里,你想跑掉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吧?你不是会投海吗?除非你自己去寻死!”郭怀一吼道:“阿让,我郭怀一是郑大将军派驻台湾的大将军,你是红毛鬼封的假酋长,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开!”郭怀一一掌将阿让推在地上。阿让恼羞成怒,他举枪向郭怀一射击,郭怀一中弹倒地。郭怀一捂住流血的胸口喊道:“你现在终于如愿以偿,可以把我献给红毛鬼领赏去了!”说完,头一歪,断了气。阿让走上前用毛瑟枪拨弄郭怀一的尸体,嘴里不三不四地道:“他妈的,这么不经打,一枪就死了,还是什么镇台将军!”他骂完,指挥手下,“让野狗把他的尸体吃了吧,我们走!”海滩上,阿让等人渐渐离去……阿让走后,何斌飞奔而来,他搂住郭怀一的遗体泪如雨下,良久,他霍地站起,对着遗体发誓道:
“郭将军,我要为你报仇!”
4
夜,台湾赤嵌城四周静悄悄的。指挥所内,正在值勤的描南实丁不耐烦地对卫兵嚷道:“去去,说我现在没空。”
卫兵道:“阿让说有非常重要的情报要交给你。”
描南实丁生气道:“真讨厌,让他进来吧!”不一会儿,阿让趾高气扬地进到指挥所来,不等描南实丁招呼,自己便坐在了椅子上。
描南实丁有些奇怪地道:“阿让,你今天不大对劲儿吧?”
阿让道:“当然了,肯定跟平时不一样,知道吗?我要升官了!”
描南实丁疑惑道:“升官?你不是在做梦吧?”
阿让道:“中校先生,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我也揭开了它的谜底,我只要把这个秘密告诉总督先生,我肯定是会高升的,而中校大人的前途可就不好说了。”
描南实丁问道:“什么秘密?”
阿让道:“在今天之前,郭怀一没有死。”
描南实丁吃惊地道:“你……你怎么知道?不……不可能,你不要胡说八道!”
阿让道:“当然,现在他死了,我处决了他!”
描南实丁惊道:“什么?!”
阿让道:“中校先生,你不应该感到惊奇吧。你好大的胆啊,竟然搞一具假尸体来冒充郭怀一!我要向全台湾发布这个消息,它会像一场地震一般将你从赤嵌城司令官的宝座上震下来,你从此也就完了,而我阿让将有可能坐上赤嵌城司令官的位置。”
描南实丁道:“你别做梦了,评议会绝不可能任命高山族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
阿让道:“那就让历史从我阿让开始吧!”
阿让说着就要往外走,描南实丁拦住了他。
描南实丁道:“你要去做什么?”
阿让道:“找揆一总督领赏。”突然,描南实丁拔出战刀顶住阿让:“你是不想活了?”阿让也壮起了胆,他奋力抢夺描南实丁的刀,阿让吼道:“你想杀人灭口?休想!”随之,两人打斗起来。打斗中,描南实丁的刀被阿让打落,阿让扑上去死死地卡住描南实丁的脖┳印…忽然,揆一进来了,他拔刀扎向阿让的后背。阿让的手松了,他倒在了地上。描南实丁爬起来向揆一鞠躬:“谢谢总督大人救命之恩!”
揆一喊来了卫兵:“把阿让的尸体给我抬出去!”描南实丁望着揆一,他心里忐忑不安,胆怯地说道:“总督大人,我……”揆一道:“阿让谋杀赤嵌城司令官理应处死,至于他编造的郭怀一的故事我和评议会是不会相信的。”描南实丁闻言“啪”地立正敬礼:“谢谢总督大人!”揆一拍拍描南实丁的肩膀:“你还是谢谢上帝吧!”
5
阿甘从海边回来,走进洞里,他喊叫了几声,都没人回应。阿甘顿时紧张起来。他点燃火把,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阿甘急忙跑出来,对着群山大声喊叫道:“郭将军……”此时,除了山的回声,没有其他回应。忽然,阿甘发现,不远处,何斌背着一个人艰难地向山上走来,阿甘忙迎了上去,惊讶地道:“何大叔!”
何斌走到他跟前,轻轻放下郭将军的尸体,气喘吁吁。
阿甘俯身看去,见躺在地上的人是郭怀一,一下子扑了上去,惊呼道:“郭将军,你怎么了?!”何斌沉痛地道:“阿甘,郭将军被阿让杀害了!”阿甘闻言,扑在郭德一尸体上痛哭失声,过了一会儿,他“嚯”地站起,怒不可遏,“刷”地一下拔出刀:“我去宰了阿让这个狗东西!”
何斌拼命拉住他:“阿让现在和红毛混在一起,我们不能蛮干!”
阿甘“扑通”一声跪在郭怀一面前,号哭道:“郭大叔,你死得好冤啊!”
何斌摸着阿甘的头,咬牙切齿道:“这个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6
霞光初照,战鼓咚咚,早晨,郑成功率众将迎着鼓声来到演武场。
郑成功点将道:“杨旭。”
杨旭出列:“在!”
郑成功道:“我要看看你训练的铁人军。”
杨旭转身对中军官下令道:“中军官,开始演练!”“是!”中军官转身,将手中令旗摇动起来。霎时,战鼓阵阵,杀声大起,郑家军几千铁人军披挂铁甲,头戴铁盔,手持盾牌,挥舞大刀,威风凛凛,来到演武场。铁人军三人一组,演武场上,模拟钩马、挡箭、刺杀骑兵,或模拟一人用盾牌,两人弯弓突然冒出,射杀步兵。演武场像一个真正的战场,几千人同时训练,气势宏大。
郑成功看罢,满意地点点头:“好,将来在台湾登陆后,铁人军就可以派上大用场啦。杨旭训练有方,赏白银一千两!”
厦门水操台,郑家军水师的数百只战船列队,威武壮观。
郑成功站在水操台上,向身边的水师统领马信道:“马信,你还说自己是旱鸭子吗?准备好了没有?”
马信出列禀道:“国姓爷,水师已准备完毕。我马信早就不是旱鸭子,快成东海蛟龙啦!”
郑成功笑道:“那好,我希望水师的表现要更优秀,开始吧!”
马信拱手道:“遵命!”
马信挥动手中的红色令旗,郑家军水师的船只,按照编队,浩浩荡荡通过水操台。过了一会儿,各船开始向海上一排稻草靶子发炮。各船所发炮弹打得都非常准,稻草靶子纷纷中弹燃烧起来。不久,整个海面燃烧起来。
这时,马信在水操台下大声向郑成功禀报:“再请国姓爷看看我的蛙人!”郑成功问道:“什么是蛙人?”马信笑道:“国姓爷看了就知道了?”说着,他挥动了一下手中令旗,海面上立时钻出来上百名士兵。他们踩着水,推着小沙船冲向靶船。随即他们用小沙船贴近靶船,引爆火药。霎时,靶船爆炸。蛙人安然无恙地潜入水底。郑成功看完蛙人表演感叹道:“这些蛙人的水性太好了,都是从哪儿招来的?”马信自豪地道:“他们都是我的手下,地道的北方骑兵!”
郑成功听了十分高兴:“马将军真是大将啊,赏银一千两!”
马信拱手道:“谢国姓爷!”
郑成功喜滋滋地对马信道:“我当时让杨旭和你换防,原意是想让你们相互熟悉一下水陆作战的不同情况,没想到两位爱将完成得如此出色!有这样优秀的将士,我郑家军必定战无不胜!”
7
一日,台湾海峡海面,一艘商船在破浪前进。商船向着东面的台湾行驶,商船桅杆上飘扬着一面写有“郑”字的旗幡,甲板上,挺立着泰然自若的郑泰和黄炎。船舱内,凯茵正要向上层甲板走去,持刀的卫兵拦住了她。卫兵道:“凯茵小姐,请你留在底舱。”凯茵疑惑道:“为什么?”卫兵道:“这是泰爷的命令。”这时,郑泰和黄炎从甲板上下来。凯茵上前急问:“泰爷,这是什么意思?”郑泰解释道:“没什么意思,我们是一起去消灭揆一和描南实丁。”凯茵道:“那为什么不让我上甲板?”黄炎道:“凯茵小姐有所不知,现在我们的船已经进入了台湾近海,荷兰人的巡逻艇经常会出现在这一带,万一他们发现了凯茵小姐,我们的计划不就流产了吗?”
这时,一个卫兵慌张地从甲板上跑了下来,向郑泰黄旭报告:“泰爷、黄义士,不好了,陈参军的船靠过来了!”
黄炎惊道:“叫花子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郑泰有些慌张地问黄旭:“怎么办?”
黄炎道:“泰爷赶快躲进密舱,其他的我来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