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在林邑，昆仑奴磨佗从醉龙潭采出这宝贝，送给了仗义救人的小颜颇。随后为救仆固琪，颜颇和陆羽将它献给林邑王，此刻旧物重见，当年情景历历在目！
玎零笑道：“哥哥的宝物，我向父王要来作纪念儿。嘻嘻，你们汉人有句好话，叫‘爱人及物’。”
颜颇心里暗叫：“又来了！所有好话到她之口，终归变作情话绵绵。”
众人又惊又喜，石扇叫道：“好哇，你有这宝贝怎不早些拿出来？白害咱们憋这几天！”玎零反驳：“在这儿歇着不好吗？外头兵荒马乱，咱们跑出去只怕又要被当作奸细，不定危险万分呢。”
她把簪子伸过门缝，往门上铜锁划去，只听嚓嚓轻响，铜锁叮当落地，铁门应声而开。
众人闪身逃出斗室，迳向城中奔去。刚穿过巷口，突闻一声叱喝：“谁？站住！”黑暗中唿啦窜出一队人影，向众人迅猛扑来。
小十爷慌忙高叫：“我不是——”石扇喝道：“好人碰见兵，有理说不清，咱们打！”眼角扫见墙边有根棍棒，忙弯腰拾起。
玎零叫道：“陆处士快借剑给我！”
陆羽稍一迟疑，抽出瑯琊宝剑。玎零劈手夺过嘻嘻一笑，舞剑顿如飞瀑寒光，把扑来之人逼退丈余。陆羽、颜颇、忆儿和仆固琳四人乘机冲出包围。
跑不多远，黑暗里又有卫士扑至，忆儿不慎摔倒，仆固琳慌忙搀扶，二女双双落入追兵手掌。陆羽刚要回身相救，忆儿大喊：“别管我们，办正事要紧！”
陆羽猛然清醒，叫声惭愧，转身与颜颇拔腿狂奔。
月色甚明，满城房屋沉浸在夜幕下，惟有一幢高宏大屋前亮着澄黄灯光。二人看门外有锦旗微拂，心知必是令公帅辕，不敢迟疑，直奔向前。
追兵大呼抓刺客，守护帅辕的卫兵横戟阻拦，人影幢幢如蚁涌上。陆羽和颜颇左冲右突，竟是再不能前进半步，陆羽情急高呼：“令公可在？陆鸿渐求见！”
高屋大门哗啦推开，有人走出厉声喝问：“何事喧哗？”
灯光明晃晃照着发问人。颜颇和陆羽心头一喜——这虎将正是在邠州见过的郭子仪之子郭晞。
陆羽抢上一步，揖道：“在下陆鸿渐，这位是颜尚书的公子颜颇，有重要事情求见令公。”
郭晞定睛打量，见他二人一位是十八九岁儒雅少年，一位是潇洒处士，都空手没带武器。他挥挥手，四周卫士慌忙躬身退后，陆羽和颜颇并肩穿过人丛，大步跨进帅辕。
郭晞领二人来到后院，院子甚小，屋里灯光明彻。郭晞独自进屋通报，随即出来示意二人进屋。
陆羽和颜颇走进门，只见案后肃然端坐着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正是那勋塞天地威名如雷的郭子仪。令公此刻身著常服，眉目温和气度雍容，与平素披甲横刀威风八面的雄姿迥若两人。二人对令公仰慕已久，深深拜下，激动得哽咽难言。
郭子仪目光炯炯望定颜颇，低声问：“你就是真卿大人失散多年的儿子？”
颜颇慌忙应答：“是。晚辈颜颇叩见大人。”
郭子仪笑道：“好孩子，你小小年纪蹈海充当人质，不愧是颜家子孙！唔，我看你眉目依稀肖父，风度尤其酷似。真卿大人有子如此，真是可喜啊。”
颜颇心情激荡，惶恐不已。令公转眼打量着陆羽，问：“处士可是人称茶圣的陆羽？”
陆羽答说：“不敢。鸿渐有志于茶道，民间讹传为茶圣，鸿渐愧不敢当。”
郭子仪捋须微笑道：“不必谦虚，处士的名头响得很呢。老夫对茶道亦有兴趣，什么时候空闲了，要请处士指点一二。”
陆羽心头温暖，暗想：“世人都说郭令公领兵宽仁，果然风度胸襟比那仆固怀恩大不相同！”
当下二人把来意说出，并呈上两幅布片。郭子仪且惊且疑，道：“消息若不虚，咱们这场劫难便有救了。只不知传密信之人是谁？消息确否？”
陆羽微微挣红脖颈，欲言又止。颜颇略一踌躇，答道：“送信人是公孙玉娘。”
这名姓说出，陆羽暗惊，不由看了颜颇一眼。郭晞对令公说道：“公孙玉娘原是宫中舞娘，咱们看过她领演剑器舞，身手十分了得！安禄山反进京城时，梨园弟子四散江湖，玉娘跟辛谠那帮侠客仗剑行义，听说长安街擂鼓退番兵那件事，就是他们干的。”
郭子仪点头说道：“既是公孙玉娘传信，消息料必不虚。好，好！回纥与吐番不睦，实乃天助大唐也！只不知回纥受骗出兵，所受何骗？受什么人骗？”
陆羽禀道：“这却不知。我等本想向药葛罗问个明白，可惜尚无机会……”
话未落音，窗外一阵骚动，原来玎零石扇抵挡了一阵，到底被兵卒们擒住，连同忆儿仆固琳一起扭送到门外。郭晞起身喝退众卒，把四位少年让进屋内。小十爷一眼看见郭子仪，扁嘴高呼一声：“郭爷爷！”扑进令公怀中，委屈地呜呜大哭。
令公惊问：“小十儿为何在此？”
仆固琳哭道：“郭爷爷，我爹死啦！”
令公长叹：“爷爷听说他暴病而殁……”仆固琳跺脚嚷道：“不是暴病！爹爹他是悔恨自尽的！”
子仪霍地立起，瞪眼凝视天外，良久方沉重叹道：“怀恩勇冠三军，是老夫最宠信的爱将，不料被竖子所逼，竟落得如此下场！唉，同室操戈，实教人痛心哪。”
仆固琳抽抽噎噎地说：“爹常讲，天下人他只佩服一个，就是郭爷爷。爹做错了，小十儿替爹赎罪好么？我叫药葛罗快快退兵，把骗人的坏蛋交出来，一刀宰了！”
郭子仪微笑道：“好孩子，你很好。此刻已夜深，你们都歇息去吧，待明日……”
众少年听他忽然顿口，俱抬头仰望，只见郭令公双目中光芒迸射，刹时显露出威风凛凛的大帅神采。
郭子仪略微一顿，沉声道：“生死存亡背水一搏，就在明天！”
这夜夜色清明可爱，玎零在客房中怀抱瑯琊剑美滋滋摩挲，忽听脚步轻响，颜颇来到窗下低唤：“玎零，睡了么？”
玎零大喜，翻身下炕，悄悄开门闪身而出。颜颇见她出来，扭头向院外走去。
他走得不疾不徐，玎零头回接受心上人半夜约会，强捺满心喜悦，老实跟在后头。
颜颇穿街越巷来到一处空地，这里绝少房舍，几棵老树耸立夜空，显得十分幽静。
玎零四下张望，好奇地问：“哥哥想跟我私奔吗？我知道有个卓文君是私奔的鼻祖，对不对？”
颜颇回身瞅着她，脸色沉静，默无一言。玎零嗔道：“天天一起厮混，哥哥没看够么？我可要害臊啦！”
嘴说害臊，声调倒有十二分得意。颜颇忽然开口问：“咱们在一起，你可开心？”
玎零嫣然一笑，说：“怎么不开心？我愿和哥哥一辈子厮守，永不分开。”
颜颇听她说得动情，不由迎上一步。玎零伸出双手，刚待握住少年手臂，忽听他又问一句：“假若有人拆散咱俩，你待如何？”
玎零怒问：“谁敢？”
颜颇垂视玎零腰间的瑯琊宝剑，玎零顿觉不妙，慌忙紧紧捂住剑把。颜颇问：“陆处士的宝剑，你为什么故意不归还？”
玎零道：“哼，他不懂武功，拿着稀世宝剑有什么意思？哥哥要是不乐意，我……我还给他就是了。”
颜颇别转脸长叹一声，怅吟出两句辞儿：
巧兮倩兮，乱我心兮。
我心何适，长彷徨兮……
玎零不由一怔。
她生得花容月貌娇艳异常，所遇男子无不曲意奉承，直把她捧出满身傲气，浑不把天下男人放在眼里。那年她在林邑醉龙潭边折磨昆仑奴磨佗，颜颇义愤填膺，把千娇百媚的小公主撞翻在地。玎零羞愤之中发了个誓，定要收服这蛮小子。
她不肯马虎揍颜颇一顿完事，却打点心思百般讨好，满心要调服得他乖乖的，再拿出手段挫平他的傲气。
谁知玎零有千般妩媚，颜颇有不移之性。一来二去，玎零不知不觉被这聪颖少年深深吸引，颜颇的本性却依然如故。
林邑乃南海之国，玎零身受炎热阳光熏陶，情感炽烈如火。只可笑她自小学讲汉人情话，其实并不知情为何物。这两年与颜颇相恋，少女尝到销魂滋味，依她的公主脾气，恨不得命令世上人统统滚一边去，剩她和颜颇耳鬓厮磨大讲情话。
无奈世事难得十全十美，休说大家不肯滚一边，便是颜颇明明心里爱她，也不肯轻易表示亲热。玎零见他少年持重，不由敬爱更甚。今夜颜颇破天荒邀她出门，她满以为他要仿效卓文君私奔一回，谁知他却神情奇怪，吟这两句听不懂的辞儿！
玎零心头惶惑，自忖并未做错什么事，颜颇苦恼为何？忽然她念头一转，暗想：“卓文君私奔后不是卖饼么？他一定担心我不肯卖那些饼，所以烦恼。”
这么一想，连忙笑道：“卖饼没意思，世上比面饼好吃的东西多着呢。嘻，哥哥如果定要卖饼，那也行啊。”
颜颇恍若未听见这番深情表白，轻声问：“为何公孙姐姐在草原不辞而别？为何她暗中屡次相助，不肯露面？”
玎零慌道：“干吗问我？我又不是她。”
颜颇缓缓摇头，突然鼓起勇气问：“你在草原对陆处士做了什么？”
玎零一下愣住，恨不得拔腿逃走，无奈颜颇清纯目光就在咫尺间凝视，慑住她无法动弹。她张口结舌吭哧说道：“我我，那日玉娘姐送我大哥，我、我骗陆处士说，大哥约他在桥头说话……”
颜颇恨骂一声：“你！”气得再说不出话来。
玎零辩说：“我不过想请陆处士看明白，大哥和玉娘姐才是天生一对！哼，陆处士相貌丑，又犯结巴，凭什么和玉娘姐比翼齐飞？”
颜颇问道：“依你看来，玉娘姐好比树上鲜梨，你帮着大哥抢了这梨，那叫天经地义，是不是？”
玎零刚要张嘴回答“是呀”，忽然觉察颜颇声气不对，像似压抑着极大怒火。她轻吐舌尖，扭腰笑道：“哥哥不喜欢吃鲜梨吗？我……”
颜颇愤然甩袖便走。在那转身之际，玎零突见他脸上清光一闪，像有泪水夺眶淌下！
她急忙张臂拦住少年，嚷道：“我错啦我错啦，人家认错不行么？”
颜颇垂眼问：“你错了么？错在何处？”
玎零自小做人便是如此，实在并不觉错，此刻虽然满心想认错，却到哪里寻出错来？只好闭紧嘴不开口。
听她无言，颜颇跺脚叹道：“你何曾错？是我错了！”
这一声认错伤痛万分，玎零情知不妙，不敢再胡说，紧紧扯住颜颇衣袖，睁大杏眼看着他。
四目对视，宛若历经心灵浩劫……玎零模模糊糊觉得颜颇的情爱正离她远去，一股无名的绝望悄然弥漫在二人之间。
终于颜颇收回目光，转身而去。寒风送来他恨声低吟——日日营蝇烦不烦？
多惭假佛献真香。
明舒紫雾雕晴月，
暗卷红尘蔽夕阳。
伐桂依稀琼瑶客，
争梨落寞锦绣肠。
琴心更与谁人惜？
斜柳长堤泪阑干……
玎零拔腿追几步，怅然立住，芳心早已痴了！颜颇虽未说一个绝情的字儿，她却分明感受到他再不回头的绝情。
那是痛心疾首的绝情，无可奈何的绝情！
少女忽然醒悟，颜颇其实早猜出她对陆羽所做之事，之所以迟疑不问，实在是不敢从心上人嘴里听到答案，因为他无法对这答案坦然处之！
玎零发一阵呆，两行珠泪潸潸落下，眼中却闪烁异样光彩。
三更鼓起，寒星凝结天边，夜风脉脉。泾阳城头飞上玎零的婀娜身影，像一只轻灵俊鸟，眨眼便消失在茫茫荒野中……郭子仪知道敌寇阵容并非铁板一块，经一夜熟筹，定下联回纥击吐番的策略。天刚破晓，派遣牙将李光瓒秘密出城，迳赴城西回纥大营，求见胡帅合胡禄都督药葛罗。
时光慢慢逝去，泾阳城头一片肃静，将士们箭拔弩张簇拥着郭晞，静候李光瓒消息。李光瓒此去一为探查回纥虚实，二为传达令公联兵之意。
突然田野中腾起一道黄尘，自西滚滚而来。郭晞定睛凝注，同时大声喝命，“栈桥准备——”
黄尘眨眼间来到城下，正是李光瓒快马狂奔而至。守城兵卒把栈桥放落，李光瓒不等桥端接地，早是提缰跃起，打马钻进城楼。郭晞亲自接着不及问话，立即向帅辕奔去。
朔风遒劲，“郭”字帅旗在风中呼啦飘拂。帅旗下将士森森肃立，无一丝声响。生死存亡之际，泾阳触目皆是悲壮。
郭子仪戎装甲胄等候在衙，将军们环侍身后，陆羽和颜颇等也侍立一旁。李光瓒疾步奔至门外，高呼：“末将李光瓒复命！”
郭子仪沉声下令：“进来说话。”
李光瓒和郭晞入门，光瓒满面喜色，抢前一步跪禀：“药葛罗请副元帅亲自过营晤面！”
满厅人闻言大惊。郭晞一愣，喝道：“胡说！两军交战岂有大帅过营之理？”
李光瓒一团兴奋，听郭晞厉声呵斥，方醒悟自己说得突兀，慌忙磕头请罪。郭子仪挥手斥退郭晞，问道：“药葛罗要与本帅晤面么？联兵击番之事如何？”
李光瓒道：“末将见着药葛罗，说了副元帅联兵之意。药葛罗闻说副元帅执掌帅印，十分吃惊，道：‘休诳人！郭令公早已被鱼朝恩暗害身亡，怎会死而复活？’末将赌咒发誓，药葛罗只是不信，说如若郭大人在此，但请过营一晤，联兵之事容后商量。”
这番话听来似真似假，大出众人意料。郭子仪一时沉吟不语，陆羽颜颇等暗自捉摸，不敢轻易开口。郭晞怒道：“药葛罗妄图骗大人离城，以行狡计，大人千万别信。”
仆固琳同郭家一向极熟，并不怕威风凛凛的郭晞，立刻替药葛罗辩解说：“药葛罗从不耍诡计，他是好人！”
郭子仪问李光瓒：“回纥们还说过什么？”
李光瓒略一想，禀道：“酋长石野那曾问过一事，十分狂妄。”
郭子仪命：“说。”
光瓒迟疑地道：“石野那问，天可汗现在何处，末将答在长安。末将话未说完，回纥们竟狂笑不已。”
郭子仪紧蹙浓眉急问：“回纥为何发笑？”
李光瓒道：“回纥们说皇上已大病驾崩，此刻中国无主，正待四方英雄逐鹿中原。回纥们还说，令公遇害，皇上驾崩，有仆固怀恩的亲笔信为证。”
陆羽顿时明白了，跌足说道：“原来回纥是这样受骗的！若非天子驾崩令公受害，他们怎敢贸然出兵？”
颜颇和石扇均想：“虽然是受骗出兵，见利忘义乘人之危，也觉可恨。”仆固琳听得是自家爹爹的毛病，又愧又羞，满脸绯红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郭子仪虎目圆睁，凝思片刻，击掌喝道：“就这么着，备马！”
郭晞惊问：“大人待要怎样？”
子仪毅然说道：“今敌众我寡，难以力胜。不如挺身往番营挑明真相，晓以大义，可不战而下。”
帐中众将拱手齐道：“末将愿去番营！”
郭子仪摇头说：“此举发系千钧，本帅要亲往番营。各位将军务须严守阵地，休得轻举妄动。”
李光瓒上前一步，大声道：“末将愿选五百精骑保护大人！”
郭子仪微微一笑，说：“五百精兵岂能挡得十万胡寇？反显我心虚胆怯。”
陆羽暗赞一声：“好一位胆识过人的老令公！”心潮翻涌按捺不住，上前一揖，大声道：“晚辈愿随大人效力。”
郭子仪爽朗大笑，说道：“好哇，你们跟药葛罗交情不错，本帅正要借一臂之力。事不宜迟，请各位随我出城。”
陆羽和众少年大喜，簇拥着郭子仪飞步出厅，门外早已备好骏马。众人略加几鞭，已到泾阳北门，守城兵卒见令公驾到，慌不迭放下栈桥，打开城门。
忽然一阵蹄声骤响，郭晞策马狂奔而来。
郭晞滚下马鞍，伸臂扣着令公坐骑辔头，慌张叫道：“大人缓步！大人容禀。”
郭子仪一怔，低沉喝问：“你想说什么？”
郭晞虎目含泪，说道：“回纥戎狄之国，虎狼成性全无礼义，大人岂能以身为虎狼之饵？请大人千万慎重……”
郭令公浓眉紧蹙，喝道：“军情紧急，休得嗦。闪开！”把马鞭扬起，便欲打马出城。
郭晞紧扣辔头不放，两行急泪夺眶滚下，泣道：“大人纵把孩儿千刀万剐，孩儿也不能让大人入虎狼穴！求大人回辕吧。”
郭子仪长叹一声。他岂不知此行险恶？郭晞情急下泪，郭令公眉目间亦浮出几分慈祥之色，徐缓劝道：“晞儿不可如此。今日之势，死战则我父子俱死而国家危。联兵回纥，或许尚有一线生机。我父子身为国家将士，岂可贪生怕死不审利害？”
言及此处，老令公豪情满襟英气勃发，提鞭疾抽郭晞扣辔之手，厉声喝道：“去！”
郭晞大惊缩手，令公飞驰出城，疾如流星射向北郊。陆羽颜颇等急忙打马紧随跟上。郭晞怔忡片刻，顿脚喝令：“快来人哪！速选精骑，保护副元帅要紧！”
回纥与吐番同驻泾阳城北荒野，吐番营在东，回纥营在西。只因争夺主帅之位，二寇彼此戒备，互不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