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瞟一眼她的脸色,迟疑笑道:“今日要罚,也该先罚吴婆婆。”
婆婆吃惊忙问:“怎么罚我?”
玉娘笑道:“婆婆在大王镇煮了一大锅桂花汤,把茶客们甜得人仰马翻,不该罚吗?”
一听此事,陆羽顿时把舞剑扔到脑后,瞪着吴婆婆叫道:“真正可气可恼!该罚,该罚!”
吴婆婆忙辩:“白之乎那酸贼假眉三道,多亏我一力阻止,才让大王镇的人知道茶汤里万万不能煮鸡!这是替茶行道,师父怎么倒要罚我?”
陆羽怒道:“白之乎固然可恨,你拿桂花汤冒充茶,也好不到哪里!唉,最可恨的是,你居然还打着我的旗号,那不是要让人耻笑陆鸿渐吗?”
吴婆婆嘟囔说:“师父要罚,罚就是了。爹只教我一套霹雳棍法,难看得紧,恐怕污了师父的眼。”
陆羽想了想,笑道:“今日朋友相会,不可无茶——就罚你烹一锅好茶吧。”
众人俱道:“罚得好!咱们也渴了,只等婆婆的好茶解渴。”
小沙弥搬来桌椅,大家在庭院里坐了,一边聊天,一边看婆婆烹茶。
婆婆大呼小叫借齐箩筛、铜筷子等一应家什,三牛子打来山泉水,扛来庙里煮饭的锅,用几块石头架了,底下烧起火,然后退过一边,看婆婆挽起衣袖动手煮茶。
茶叶是庙里和尚们春天采摘,伴以米膏制成了茶饼的,每只大小宛如棋子。可惜庙里无小碾,只找着一副大石磨。婆婆心想:“牛大的磨,屁大的饼,十个八个茶饼扔进去找不着影子,怎么使得?”
和尚平时都是把茶饼直接扔入水中熬煮,从未想过要用那大石磨。可吴婆婆自从饮过陆羽的茶后,对他的烹茶技艺佩服得五体投地,件件事都刻意模仿,偏又只学到些皮毛,难免要闹些似是而非的笑话。陆羽一路上被她聒噪得苦,忍住不吱声,倒要看她怎么折腾。
婆婆用牙使劲咬咬,茶饼压制得十分坚硬,咬碎颇不容易。她发愁地转了几圈,突然鼓掌大乐:“不就是把茶饼弄散吗?啊哈,现成有个极妙的办法,我怎么糊涂了?”
众人好奇地看着,见她把水仍倒回桶里,将铁锅干烧,抓几只茶饼扔锅里翻炒。茶饼遇热逐渐松散开来,须臾香气四溢。
婆婆大为得意,亮起嗓门吹牛:“婆婆见多识广,哪会叫一只石头磨子难住?师父请看……”
一语未完,锅中呼地蹿起火焰,慌得她急忙扑打,却已迟了,茶叶青烟乱冒,均烧成焦黑炭末。
三牛子手忙脚乱将柴火扑灭。婆婆懊恼万分,做声不得。陆羽走上前,伸手捞起一些烧糊的茶叶仔细看看,笑道:“难为你想出这妙法。”
婆婆懊恼大叫:“师傅用不着怄我,徒弟知错了!”
陆羽正色说道:“哪是怄你?方才你炒制茶叶香气扑鼻,倒叫我悟出一个道理。”
婆婆将信将疑,忙问:“什么道理?”
陆羽道:“平时制作茶饼,总要靠老天帮忙,遇着阴雨天无法晾晒茶叶,常误了摘茶的最佳时节。我想,如若改为用炭火焙炒,既能保持茶叶香气,又能随心所欲掌握时间,岂不大好?”
婆婆大喜,连忙说:“师父说好,断无不好之理!哈,我再炒他一锅——”
皎然慌忙阻止:“且慢!施主想炒糊多少茶饼?”
婆婆理直气壮驳斥:“方才师父说茶叶炒制甚好,怎么会炒糊呢?和尚,你的耳朵聋了。”
皎然哭笑不得,扭头对陆羽说:“兄台的高徒虽然无法无天,倒是忠心耿耿。”
陆羽苦笑一声,告诉婆婆:“我说的是炒制新摘的嫩叶,这些茶饼又干又硬,早已收尽水分,下锅定要糊的,婆婆请想想吧。”
婆婆恍然大悟,急忙打消标新立异的念头,老老实实烧了锅水,扔几个茶饼囫囵煮了。众人慢慢饮着,都嫌茶味甚苦,陆羽反倒不以为意,笑道:“饮茶贵在品其真纯之味,如若调入姜、椒、桂、枣那些东西,无异于把清冽茶汤变成沟渠里的污水,实在可惜!婆婆原是熬糊涂汤的高手,现在煮出这锅清茶,已是大有长进。”
婆婆十分得意,嚷道:“茶博士总算认可我这徒弟了!这下该传授真功夫了吧?”
陆羽正色说道:“煮茶品茶是以有形之艺,彰显无形之道,岂是他人可以传授给你的?清雅,和谐,天人合一的奥妙,还须自己用心领悟。”
吴婆婆笑道:“师父不用唬我,我也不管他什么‘无形之道’,只要能煮出师父那样的好茶来,就万事大吉了!”
众人见她和陆羽一俗一雅,都爱茶如痴,争吵起来十分得趣,都含笑看着。不多时红日西下,已是黄昏。
陆羽就在寺里住下,照料皎然养伤。
吴婆婆要学茶艺,不肯离开陆羽,带着儿子在柴房里胡乱开了个铺。季兰和玉娘向附近山民借了干净房子住着。众人几次提起请玉娘舞剑的话头,玉娘只是推诿。
这天大家正烹茶作诗,吴婆婆兴冲冲跑来禀报:“师父,我找到一株好茶树,足有百年以上!”
陆羽大喜,忙道:“走,咱们去瞧瞧!”
众人随婆婆出了小寺,翻山越岭来到一座山峰下。此山虽不甚高,却山势陡峭峰巅突兀。婆婆指着尖尖的峰顶笑道:“茶树就在那里,跟我来吧。”
她年过半百,身手倒还敏捷,扯藤攀崖爬了上去。陆羽紧跟在婆婆身后,玉娘与他傍肩而行。皎然腿伤未愈,李季兰纤弱美人,爬不了陡峰,只得在山下翘首望着。
三人爬至半腰,突然从崖洞里窜出一只惊鸟,径直扑向陆羽。陆羽仰身躲避,不提防脚下一滑,身子向悬崖摔下!
季兰紧闭双眼,吓得浑身颤抖,忽听皎然惊呼:“抓牢!”
季兰睁眼一看,玉娘倒挂在粗籐上,双手抓住已悬空的陆羽。山谷大风把二人吹得摇晃不已,情形万分危险。
吴婆婆发现陆羽遇险,急忙向他爬去。这时一股狂风卷过,婆婆被迫紧贴崖壁不动,陆羽借风势摆荡,趁机抓住山崖上一棵小树,总算化险为夷。
季兰不错眼盯着这惊险一幕,情不自禁把嘴唇咬出血来。
回到寺中,大家都为刚才的事后怕,皎然合掌叹道:“阿弥陀佛,公孙大娘的传人,身手果然非同一般,今日若不是玉娘,鸿渐危矣!”
季兰悄悄拉着陆羽嗔道:“人家救你一命,你该谢谢人家,怎么装作若无其事?”
陆羽只顾研究那摘来的顶峰茶叶,抬头对玉娘随意笑笑。玉娘知他爱茶如痴,也浑不在意地一笑。
这情形看在季兰眼里,不禁心生疑云,暗想:“他二人千里同行,朝夕相处,这种生死与共的事不知发生过多少回?季疵与她相视一笑,无声胜有声,何等亲密!”
吴婆婆捧着一只瓷碗进门,笑嘻嘻送给玉娘,道:“我特地熬了这碗茶,姑娘赏个面子,可不许说难喝!”
季兰心想:“这婆婆对我刁蛮无理,对玉娘却这般恭谦……哼,蛮婆只认我是下贱的青楼妓女,她是大名鼎鼎的剑侠,自然要这般做作了!”
她心中顿生气恼,闷闷踱到窗下,望着庭院里来往的僧人,忽然又想起刚才皎然的话,不禁惆怅起来,觉得连和尚都忍不住赞赏玉娘,陆羽岂能视而不见?玉娘年轻貌美身手不凡,恐怕陆羽早已对她动心了!
如此暗暗琢磨自怨自艾,越来越烦闷,终于忍不住冲口叫道:“好,我走!”
众人都一愣,陆羽抬头望过来,吃惊地问:“你要去哪儿?”
季兰觉察自己失态,怔了一怔,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江南处处美景,我何苦在这儿讨人厌?”
陆羽十分惊讶,忙问:“谁讨厌你?”
季兰扫一眼,正巧看见吴婆婆得意洋洋瞅着她,她心里越发生气,不屑于跟那蛮婆斗嘴,扭头走出寺门。
陆羽疑惑地看着吴婆婆,婆婆笑道:“花魁娘子倒算识趣,趁早回翠香楼做她的生意,大家省事。”
陆羽厉声喝道:“休得胡说!”
婆婆强辩:“她是天下最有名的粉头,连皇帝都知道,师傅何必假装不知?狐狸精迷住的男人成千上万,师父可别上她的当!”
陆羽瞪着吴婆婆,只气得嘴唇发抖结结巴巴:“你、你你你这……”
实在气极,竟骂不出一句囫囵话。
婆婆慌忙赔笑说:“师傅不必生气,从今以后我也假装不知她是粉头就是了。”
陆羽恨恨地一跺脚,拔腿向门外追去。
他追下一段陡峭山道,只见季兰在前面缓缓走着,听见他的脚步声,她侧身站住,冷冷地问:“你追我做什么?”
陆羽反问:“季兰,你怎么说走就走?”
季兰嗔道:“你一门心思捣鼓茶叶,我也没本事救你,也没本事帮你,留在这儿有何意思?”说完转身便走。
陆羽追着她问:“你要去哪儿?”
季兰道:“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去?或者去钟陵,或者回乌程,只看我高兴就是了。”
陆羽拉住她的衣袖,急切地说:“鸿渐虽离不开茶,可最离不开的还是你呀,你忍心让我再寻找十六年吗?”
李季兰本是一时冲动出的门,并未真想离开陆羽。听他说得深情,不禁转嗔为喜,低头说道:“皎然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守在这野寺里无趣,咱们一起走吧。”
陆羽踌躇道:“庐山云雾缭绕,泉水众多,是茶树生长的圣地。今日发现的茶树品种十分奇特……”
季兰跺脚叫道:“又是茶!”
她怀疑陆羽是借着采茶的由头跟公孙玉娘亲近,心里十分气恼。陆羽哪猜得着她的心思?连忙解释:“我自幼被智积禅师收养,他老人家爱茶如命——”
季兰打断话头问:“积公爱茶如命,与你何干?”
陆羽叹道:“你离开竟陵后,积公把我带回龙盖寺,教的第一件事便是烹茶。他老人家对饮茶十分讲究,我若不小心做错,立时便要受罚。”
季兰回忆起儿时见过的智积禅师,不觉一笑:“那老和尚脾气最倔!有回娘带我到寺里烧香,我拿了一只供果回家给你,谁知老和尚竟然追到村里来骂人。”
听她一说,陆羽也回想起这事,皱眉苦笑道:“哎哟,我捧着供果刚咬一口,被他老人家劈头抢去,大骂我非是正人君子行径。我对那番教训半懂不懂,你躲在一旁嘻嬉笑,也不帮我辩解一句。”
季兰点头笑道:“积公性子偏执,谁敢跟他强辩?只怪你太笨,见了他不知道快逃。”
回想起童年往事,二人都觉有股温馨暖流淌过心田。陆羽感伤地喃喃说道:“积公对我恩重如山,一心想劝我皈依佛门,我却辜负了老人家的好意。”
他昂首眺望西北,脸上流露出深切的眷恋之情。季兰一怔,暗想:“他辜负恩公,是为了与我成亲,我怎能对他疑三惑四,随意使小性子呢?”
季兰急忙将话头拉开,笑着问陆羽:“一把茶叶熬一锅苦水,难道还需要什么技巧?”
陆羽收敛心神,道:“烹茶的技巧多着哩!烧的炭、添的水、使用的器皿都有讲究,任何环节用心不到,茶味便要大打折扣。至于选择茶叶、掌握火候,更是尤其要紧,半点马虎不得的。”
季兰撇嘴不屑,嘲笑说:“你把茶汁当成琼浆玉液了!我听说南北朝有位王肃,也是极爱茶的,每日饮个不停,人称‘漏卮’。他从江南去洛阳当官,很快就只喝奶酪,认为苦茶只配与酪为奴。”
陆羽大恼,顿足骂道:“王肃枉、枉为名士,竟然毫无骨气!他哪是爱喝奶酪?分明是见北方权贵以茶为耻,故故、故意附和!”
见他如此激愤,季兰暗吃一惊,忙说:“哎呀,两百多年前一个古人,管他有没有骨气,何必认真恼他?”
说罢她生气地走到山崖边,在一块大青石上坐下。陆羽慌忙深吸一口气,心里很是后悔不该轻易动怒。
他沉默有顷,沉声说道:“我自九岁学会烹茶,十多年来苦心钻研,深觉饮茶不仅能驱疾病,对修身养性亦大有裨益。只可惜世间饮茶者虽多,懂得品茶烹茶的人却少而又少。许多茶馆迁就俗习,竟胡乱添加香料食物,把美味茶汤煮成沟渠浊水,实在可恼之至!”
说到此,只觉怒气又涌上胸口,只得强忍着不再说话。季兰静待片刻,笑问:“你何不高举义旗,将那些胡乱烹茶的人统统赶入东海?或者索性拿茶叶当饭吃,足令王肃之流在坟墓里汗颜!”
陆羽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我哪有这般凶恶?只不过想探问天下好茶好水,研究烹茶之道,撰写成一本书,供爱茶之人借鉴而已。”
季兰笑道:“咦,你这心愿可不算小哇。”
陆羽庄重说道:“鸿渐愿倾毕生精力,创立中华茶道!这是恩师崔大人对我的期待,也是我从小的心愿。”
他说的恩师崔大人,便是当朝礼部员外郎崔国辅。
崔公诗名卓著,曾奉旨在集贤院面试困居长安十年的杜甫,并极力向玄宗皇帝推荐。可惜由于李林甫从中作梗,杜甫一直不得重用,而崔国辅也因近亲王谋反,被贬为竟陵司马。
多谢这一贬,陆羽与崔公得以相识相知。崔公十分欣赏陆羽的才气和品格,尽心教他诗词学问,二人结下深厚情谊。
三年后,陆羽的才学功力已脱颖超群,博取功名应如探囊取物。然而他秉性疏淡,无意宦海沉浮,崔国辅亦深知仕途险恶,便鼓励他研究茶学,为中华创立茶道。
崔国辅亲自送爱徒上路,前往襄阳、巴山等地考察茶树。当陆羽风尘仆仆返回时,不料崔公留下对他的殷殷嘱托,已经仙逝……听陆羽道出此中情由,季兰完全理解了他对茶的痴迷,迟疑片刻,偏过脸儿瞟着他,笑问:“你这辈子,难道就只有写茶经这个心愿么?”
陆羽刚要回答,忽一低头,触着她含嗔带笑吟吟眼波,心头怦怦大跳,吭哧道:“我我、我想……”
季兰低低催问:“你想怎样?说啊。”
陆羽痴痴地凝视着她,目光中迸射出火热情意,胸中千言万语翻腾,只呐呐吐出半句:“鸿渐想跟你在一起……”
季兰被他的目光逼得低下头,迟疑片刻,一声不响起身疾走。
陆羽惊慌忙问:“你要去哪里?”
季兰回眸一笑,娇媚无限。
她说:“你不是要写茶经么?我虽不能攀崖越险,但替你磨墨点香,想来应该胜任得了吧?”
陆羽大喜,上前握住她的手,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返回山寺。
走近山门,远远见吴婆婆守候在石阶上,季兰不禁紧张起来,陆羽亦十分烦恼。不料婆婆满脸堆笑,迎上前说道:“我特为花魁娘子煮了香香甜甜的桂花汤,热乎着哩。”
季兰一愣,心想:“黄鼠狼给鸡拜年来了!又想捣什么鬼?”
陆羽待人最是坦诚,不疑有他,只知暗暗欢喜:“天可怜见,这蛮婆总算给我留点情面!”
吴婆婆果然捧出碗桂花茶,季兰觑着陆羽高兴的样子,不忍让他失望,只得接了,心里怀疑吴婆婆不怀好意,迟疑着不敢喝。
陆羽笑道:“你不惯苦茶,这桂花汤如若合意,我请婆婆每日替你煮。”
婆婆拍手嚷道:“什么话!你是师傅,只管下令就是,哪里用得着‘请’?花魁娘子要喜欢,婆婆每天煮它一大锅!”
季兰无法,只得小心翼翼轻抿一口。出她意料,这汤却毫无异味,当真是一碗名符其实的可口桂花汤。
此后陆羽每天考察茶树、品评泉水,潜心研究茶道,季兰不顾辛劳陪伴在他身边。奇怪的是,吴婆婆不再对她冷嘲热讽,反而常献些莫名其妙的小殷勤。季兰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变化,心里十分纳闷。
转眼过了半月,秋高气爽的日子结束,整日阴雨绵绵。陆羽不忍让季兰陪着自己淋雨,一连几天没有出门,这日忽听吴婆婆问道:“师傅说泉水煮茶最好,庐山有天下闻名的谷帘泉,师傅为什么不去见识见识?”
一语触动陆羽心事,他叹道:“秦始皇灭六国,楚怀王之子康王逃来庐山避难,听说他隐居之处的谷帘泉,最是清纯甘冽。晋五柳先生陶渊明也曾在康王谷隐居,饮着谷帘泉水,写下不朽诗篇!我对此泉渴望已久,只是……”
季兰听他吞吞吐吐,好奇地问:“只是怎样?”
陆羽苦笑道:“康王谷远在汉阳峰西北丛林中,崖岩陡峭沟壑深险,你体质娇弱,如何去得?”
季兰踌躇未语,吴婆婆撇嘴笑道:“师傅说得是,以后但凡遇着高山险谷里的好茶好水,咱们都不要管它了。”
陆羽正色说道:“那怎么成?好水出自深山,好茶偏爱峻岭,如果不管它,创建茶道岂不是空谈?”
吴婆婆嘿嘿冷笑,瞅着季兰不吱声。季兰笑道:“陪你折腾了这些天,我也乏了。你们自去康王谷,让我歇息歇息吧。”
陆羽迟疑地说:“此去康王谷路途甚远,往返须得三四天……”季兰睨着他嗔道:“你心里巴不得即刻就动身,还来叽咕作态!你去吧,我乐得清静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