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钦佩这位老兄镇定自若和从容不迫的心态。事实上,这种心态大抵就是一种剥落了华丽色泽之后的趋于平和与内敛的心态。“尚需等待”,等待什么?等待的就是一颗善良美好充满诗性的心,以及由圣洁的精神化作的我们周围无处不在的阳光和空气。
很多时候,爱情的演绎是在轰轰烈烈的状态下进行的。许多关于爱情的动人诗篇总是一次次地跃入我的眼帘,而又一次次地让人感动。“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上邪》)海枯石烂,我心永恒。铮铮誓言奏响了爱情琴弦上的最强音,因而千百年来广为传诵。倘若现今有谁问哪句话仍最具杀伤力,我敢说还是那句“我真的爱你”,一句话,囊括了爱情的含义而直抵其核心。
由此出发,衍生开去,爱情形态也真可谓姿态万千,不一而足:或清澈如泉水,或热烈如火焰,或深沉如高山,或奔放如江河。然而浪漫的爱情之旅固然令人遐思,但未免流于理想化而如空中的楼阁;热烈奔放的情感固然令人为之心旌荡漾,但常难于永葆其恒久魅力而渐归枯涸;纯粹理性的亦常常使人感到乏味。而惟有涓涓细流般的情感,方使人如饮甘霖,如沐春风。以国人含蓄蕴藉的审美习惯,一颗丰富善感的心灵是断断不能拒绝温情的问候,深情的呼唤和发自心底的恒久的凝望的!它们对于身心的照拂又岂会丝毫逊色于冬阳?
我国的古代诗歌史,同时又是一部情感史。沉潜于浩如烟海的诗歌典籍,你会清晰地听见爱情主人公跳动的脉息。以李商隐《无题》为代表的爱情诗作,真切地表现出主人公感情纯真热烈而行动深致婉曲的鲜明形象。“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音语未通。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相见匆匆,言语未通,一片挚念幽思全然定格于红红的石榴上了。于是,芙蓉、梧桐、明月、石榴……都成为爱情物语而闪烁着灼人的光芒。没有文字,没有言语,通过联想、眼神、象征物,爱情一样能够出发和抵达。
再读《朱生豪书信集》,仅看看那些古怪稀奇的称呼和署名,就可以看出朱生豪爱情的至深至诚。这是他对爱人宋清如的称呼:好人、阿姊、傻丫头、青女、天使、昨夜的梦、清如我儿、小妹妹……这又是他在信末的署名:你脚下的蚂蚁、伤心的保罗、快乐的亨利、丑小鸭、综合牛津字典、蚯蚓、老鼠……无一字提出爱,却又无不曲径通幽直指爱情。可以想象,朱生豪表面的拘谨和拙笨后面,内心蕴藏着的是怎样的灵秀、智慧和激情。
爱到深处,便是无言。就这么,心灵相互默默地凝望,如读大山,如观天鹅,任心间山高水长,杏花春雨。就这么,选一个和煦的春日,与心爱的人携手相伴,说说心里想说的话,任脚下细流潺潺,泉水叮咚。不需要其余任何言语和动作,就这么静静地对视,慢慢地踱步。
我深深地理解了朋友的一番苦心。尚需等待,等待的也许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吧!
等待的就是一颗善良美好充满诗性的心,以及由圣洁的精神化作的我们周围无处不在的阳光和空气。
鸡雏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阳历二月春节刚过,大地上的冰雪开始融化了。一天傍晚,10岁的小女孩欢欢,眼里浮着一层梦一般的忧郁,尽可能地挑干爽的路走。实际上在她居住的平民区,这个胡同的小路到处是肮脏的淤泥和积水。走出胡同,她那双很旧的小皮鞋已经沾满了稀泥。她跺跺脚,把被寒风冻红了的小手揣进裤兜,横穿过马路走向经销店。
“叽、叽、叽”的声音吸引着欢欢的目光,她寻声望去,在经销店外面,一个四十岁模样的男子,脚边有一个圆圆大大的柳条筐,被帆布盖着,从帆布掀开的一角露出五彩鸡雏,红的、粉的、蓝的、绿的、紫的、黄的等各色各样,挤成一堆。欢欢跑过去,蹲在筐边盯着小鸡目不转睛地看,忧郁离开了她的脸,脸上被天真烂漫的表情代替,还伸手摸摸团团乎乎毛毛绒绒的小鸡。“买一个吧,小朋友,挺好玩的。”那男的哄她说。欢欢听了吓得一哆嗦,赶紧站起身向后退了退,远远地望着,猛然想起妈妈让她买酱,便跑进经销店买了一袋“东北大酱”拎在手中。走出经销店刚跑几步,她的目光被鸡雏拖住,脚下便生了根似的不动了,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咬住下嘴唇,将五毛钱交给卖鸡人,挑了一只粉色的小鸡,用塑料袋装了,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欢欢家是三间平房,她在家门口不敢回家。她几个月大时她爸爸去韩国做生意,再没回来,她是在妈妈的打骂中长大的,邻居都叫她“以泪洗面”,又可怜又同情又没办法。她静静地在家门口站着,眼睛潮潮的,身影里有说不出的萧瑟孤独。向前看看是冷寂的落日,她咬住嘴唇,将小鸡藏到身后,硬着头皮走进家门,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这个小骚货,死哪儿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欢欢进屋还没站稳,妈妈的骂就像冰雹一样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妈妈长的很好看,细高个,白净瓜子脸,就是整天带着愠怒的表情骂人,没有什么事顺她心,没有什么人合她意,所有人和事在她眼里全不对。妈妈听见鸡叫,过来从欢欢背后一把夺过小鸡扔在地上,扬起手“啪”就给了欢欢一个嘴巴,骂道:“×你妈的,你奶奶×,我说你死哪儿去了,整这玩艺有啥用,你个×养操的。”欢欢憋憋屈屈地抽泣着,泪水淌在忧郁和无奈的脸上,两眼死死地盯着被扔在地上的小鸡,小鸡扑楞好几下才站起来,从塑料袋里“叽叽叽”地一步步走出来。欢欢长的也好看,就是整日满脸愁容,抑郁寡欢,愁肠百结,新绽花蕊经霜打的样子,表情木讷,眼神空洞,有着和年龄不相符的“稳重”。妈妈对自己情绪任意放纵对欢欢造成的伤害,就像青面獠牙的魔鬼,无情地剥夺了她的天真烂漫。
妈妈拿过欢欢手里的酱,刚看一眼,抡起胳膊照欢欢后背就打,骂着:“×你妈的,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你买‘豆酱王’——豆瓣酱,不是让你买大酱,你这个吃屎的货,赶紧回去换去。”欢欢呜呜地哭着跑出去,妈妈的咒骂不依不饶地追出来:“出门让车撞死你,×你妈的,你奶奶个×的。”
换了大酱,欢欢不敢回家,拎着酱钻进自家仓房里,蜷缩在柴禾上又冷又饿,直发抖打冷颤,她将一条麻袋盖在身上,却不能抵挡一点寒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竟然睡着了,睡梦中被妈妈踢醒,回家又是罚站。
第二天,妈妈让欢欢在尿盆里洗妈妈换下的月经内裤,内裤污迹斑斑,欢欢洗着,忍不住“哇哇”吐出来。妈妈抡起手里的炉钩子,照欢欢的脑袋刨下去,嘴里骂“洗点东西吐、吐,×你妈的,×养操的,养你有什么用。”她恶狠狠地骂,嘴抽缩着,嘴角边泛着白沫,一转身看见桌子上欢欢的文具盒,便一把摔到地上,还上去踹一脚,又将一本书撕得一条条的,欢欢含着眼泪说:“妈妈,那书是我借的……”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流到脸上,欢欢伸手一摸是自己的鲜血。
这一阵风暴过后,欢欢大姑家的十二岁小表哥大勇来了。那鸡雏被妈妈放在一个空鞋盒里,两个小孩玩小鸡十分高兴,一会儿喂米,一会儿喂水,一会儿拿梳子梳它粉色的绒毛。大勇走后,妈妈翻这翻那找什么东西,气哼哼的随手摔打着拿到手里的东西。“欢欢,那个圆珠笔哪去啦?”
“大勇拿走了。”欢欢怯怯地说。
“什么?他要拿你就让他拿?他要×你,你也让他×?”妈妈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自己的女儿,“你看他死样,一来钻你那×里就不出来了。”
欢欢不懂妈妈骂什么,但她知道这话不好听,又怯怯地解释道:“不是我让他拿的,是他走时忘了放下……”
“去你妈了×。”妈妈发狂地骂,突然盯住鸡雏,抢过去高高地举起来,又狠命地摔在地上,那小鸡伸伸腿就死了,妈妈还在骂:“我让你玩!让你玩!”
欢欢被妈妈的举动惊呆了,她脸色白得像纸,身体绵软的往下坠,痛苦哽在咽喉,伤心而又无奈地哽咽着,呜呜咽咽含混不清地呼喊一声:“你是我的妈……”就跪在小鸡旁边,用阴沉、痛楚、忧郁的眼神看着那只粉色的毛绒绒的鸡雏。
向前看看是冷寂的落日。她咬住嘴唇,将小鸡藏到身后,硬着头皮走进家门。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寒意。
人间充满爱
整理好这本集子的文稿后,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抬头遥望星河灿烂的高空,我总觉得这本集子似乎缺少了点什么。哦,对了,写点结束语吧。写什么呢?我想起了那个春光明媚的中午,想起了那颗星星般明澈的心。
蓝幽幽的天空,绿油油的秧田,暖融融的太阳,一切都那么可爱。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看天空,瞧瞧篮子里已初步定稿的文稿,想想我的第一本集子就要与读者见面……
忽然,“咣当”一声响,车子一晃,我连人带车被石头绊倒了。糟了,稿子从篮子里跑了出来,随着飘荡的春风肆意地飞扬。完了,完了,我拼命抓稿子,还是有两份飘到路旁的小河中,在水面上悠悠地飘浮着。
怎么办呢?家里没二稿,再去写,写不出来。我正想脱鞋趟河时,对岸正在插秧的农民伯伯已经跳下河去了。
“丫头,还好,稿子没湿透,回家放在屋里晾一会儿就会干的。”农民伯伯赤着脚,浑身湿漉漉的,笑呵呵地把稿子递给我,“以后小心。”
“谢谢大伯!”我一连道了三声谢。
夜,依然那么宁静,星星依然那么灿烂。星夜,在这本集子定稿时,我忽然地想记下以上这件事,因为它告诉了我世间处处存在美、人间时时充满爱。
童年时,父亲的一根教鞭“打出”了我诚实勤奋、坚韧的性格和克服困难的信心与意志。三年的师范生活,改变了我的一生。为了当年的选择,我付出了美丽的青春年华和纯真的情感,生活也回报了我许许多多。福州市作协主席黄安榕老师,福州市作家协会理事陈松溪老师,长乐市文联副主席陈金茂老师,卖花作家、福州作协理事张端彬老师,长乐师范麓坪风文学社老师,他们及时热情地为我这棵幼苗的成长施肥浇水。在这本薄薄的集子上,洒有他们多少心血啊。
在这里,我还要感谢长乐市教委陈茂兴主任、长乐漳港镇党委书记林建国、镇长郑金勇、党委副书记陈建成,以及我所工作的漳港学区校长王依饮,当他们得知我出书经费有困难时,他们尽心尽力地给我想办法,在财政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帮我解决出书的资金问题。单位领导时常关心支持我的工作和生活,我提供了良好的创作环境。
“春芳,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我们开口,能解决的我们几个领导商议后帮你解决。”
“春芳,以后写文章用的稿纸、信封我们学校给你提供。”
校长王依钦笑眯眯地对我说。
“春芳,印刷的事你去忙吧,你的课我们给你代。”
学校的同事那么热心,那么善解人意。
“春芳老师,我们《成长之路》助你成长,这六千块钱是我们杂志社的一点心意……”
《成长之路》杨本成副主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里充满了期望。
生活在大地母亲宽广的充满爱的怀抱里,我深深地爱着我的大地,爱着我的“严父慈母”,爱着我的三尺讲台,爱着我的天真活泼的海边孩子——他们勤劳、质朴、真诚的品质时刻都在撞击着我的灵魂。每每握笔在手,那海边小学的一个个难忘的白天和夜晚,一个个像闪烁在朗日晴空下贝壳一样可爱的小伙伴,就会一齐重现在我面前。于是在深夜,我伏案灯下,写呀写呀,就这样,我笨拙的笔也写出一篇篇关于海边生活的赞歌。
现在重新阅读自己过去写的作品,觉得浅陋、缺乏深度和广度,有的完全只是十七、八岁姑娘心灵的呓语。但它是一本展示美,歌颂爱的文集,是一个二十岁少女心声的表露,是我几年来散文创作上彷徨和求索的见证,同时借此求教于文坛前辈和芸芸读者,当我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背起另一个更沉重的包袱,开始新的征程时,多么希望看到你们殷切和期望的目光。
当我放下一个沉重的包袱,背起另一个更沉重的包袱。开始新的征程时,多么希望看到你们殷切和期望的目光。
生命的弦
做电视记者的方姐,对于生活有很多的独特见解,每一次见面我都会被她讲的那些关于人生、关于生命的故事深深感动,这一次她又给我讲了一个普通男人的故事。
那天,方姐跟随采访组采访一个从东北腹地开发区打工的男人。当方姐找到那个叫郑雨林的男人时,他正蹲在繁华的市场角落里,守着一大堆土豆。那是一个不起眼的男人,只因为他是市场里连续三年的先进个体业户,因而被电视台作为专题片的主角。郑雨林慌手慌脚的样子,急促得眼睛似乎都无处可放了。后来方姐提出去他的住处看看,郑雨林便收了菜摊,带他们向居民区深处的平房走去。
方姐告诉我,她是第一次到那个只有百多间低矮平房的地方,泥泞的土路、肮脏的平房,勾勒出这座新城最破败的一面。郑雨林对方姐说,这里的房租便宜,他要攒更多的钱,才能把远在家乡的家人接来大连。推开门,一股潮湿腐败的味道冲出来,在大约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搭着一张木床,旁边放了一张旧书桌,砖头砌的炉灶被烟熏得漆黑。郑雨林好不容易才找到四张小板凳,请方姐他们坐下。方姐后来说,想想他们几个都是衣冠楚楚的,却坐在那样的小板凳上,想来都觉得非常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