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湘……心……心!”
薛文清骤然听得有人唤妻人名字,呆呆的抬起头颅,淌着血水的双眼崩发慑人的红芒,残口中喃喃着含糊不清的音节。
他不明白为什么是这样!以他腐烂的头脑、残破的神智,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
可是,在董湘洬握刀刺向心房的瞬间,本该神智混乱的他竟然清醒过来,立时看清并确定了地上的人,正是他一直念念不忘,苦苦寻找的那个人儿;正是他成了九阴夜叉,撑着破碎的神识也要找到的人儿,正是他的结发妻子。
正是那个不顾家人反对,毅然脱家随自己私奔的贞烈女子;正是那个历尽磨难,一口水分开饮、一口吃分开食,却始终不放弃、不抛弃自己的坚强爱人;正是那个肯抛却锦衣玉食,而陪自己当街叫卖字画的善良伴侣;正是那个不顾气血亏损、难产之危,硬是生下一子一女的伟大母亲……
可是,正是这样一个人儿,她现在在做什么?她想要做什么!
薛文清早已没有跳动的心房,突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恐惧、一股无可比拟的悲伤,刺激得他狂吼一声:“不”。然后就不顾一切的扑上前来,虽然他不知道妻子要做什么,但冥冥之中,他居然知道要阻止妻子做什么……
能阻止么?绝无可能。一切都是同时发生,薛文清刚扑出,董湘洬的利刃已刺入了左胸。
利刃很薄、很薄,也很锋锐,栖凤说得不错,真的没有一点痛楚,反而有一丝的欣慰和解脱,她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董湘洬不自禁的微笑了出口,右手轻轻一旋,毫不留情的切出一个大洞来。左手探入胸腔抓住心儿,最后感受了一下,多么蓬勃的跳动和滚烫的热血啊。
真是不舍啊!
心儿啊,心儿,湘洬愧对于你了。
不过短短三十年,未遇夫君前,你一直是空空如也、孤独忍耐;碰到夫君后,你才被慢慢填满,从未有过的满足真是好充实。有了一双儿女后,你更是被他们三人塞得满满的,满到了连自己都容不下了……
可我给了你什么呢?
心儿,湘洬一直让你担惊受怕、尝尽苦楚;颠沛流离、操劳害怕,生怕这只是一场美梦。而苦尽甘来还未久,你就又随着夫君的逝去,而再次孤独死寂,若非还有一双儿女为伴,怕早就片片碎裂了。
心儿啊!湘洬对你不住了。
现在好了,夫君就在身边,只需牺牲你一小下,就可让夫君复生,你又可以和夫君在一起,永世不分离。
多好啊!十年了,我好累啊。
心儿啊!你比我境遇好的太多,我好羡慕,好想看着夫君回复到健健康康,还是那个秋平城中的佳公子;好想和儿女一起,用心得享天伦;好想看着他们慢慢成长,离家高飞;好想和夫君一起发髻全白,皱纹丛生、牙齿掉光,最后共同安详的长眠。
不!我要亡在夫君之前,我怕无法再忍受夫君离去的悲伤;也不行!我要亡在夫君之后,我怕夫君会因我离去,而日夜垂泪伤神……
到底该亡在前、还是亡在后呢?现在看来不用多想,自是亡在夫君前了。
望夫君莫要记得我,这样才不会悲伤,反正我已身死,夫君记不记得也不知晓了,这样最好了、最好了……
清儿、湘儿,原谅我这个自私的母亲,母亲还是夫君的妻子,你们父亲为母亲付出太多,现在是母亲该回报的时候了。
湘儿……清儿……母亲去了,莫悲伤;夫君……为妻来了,我不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