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
△凤凰岭
凤凰岭上凤凰飞，祥云绕的彩霞归。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几丛突兀的岩石，如大山裸露的脊骨，似古人吟下的断章残句。
凤凰哪儿去了？鸟的诉说，刻在岩石上的誓言，那棵苍老的松，坐化为三百年的沉思，一千年的缘源。
曾经的渡船，是百年的修行，我们前世的五台之约，峨眉之盟都烟消云散了。
你是凤凰的涅槃？你是劫后的余生？你是梦中的记忆。
我从黑夜里走来，我从生活里走来，我从传说里走来。
你说那是一个凄美的故事，你说那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岭上的凤凰似我，想飞，我好想与你一起飞。
凤凰飞向东，东方亮了。凤凰飞向南，南方有太阳。
凤凰飞向西，西方黑了。凤凰飞向北，北方有冰雪覆盖的荒凉。
我想飞，我好想与你一起飞。
飞向天之涯，飞向海之角，飞向梦寐不及、宿鸟不临之处。
风雨和落花同在，日月和天地同辉。
就倚着天梯和飞来的石，展开鹰的翅膀，我遐想万千。这儿真是上天的路吗？
一口神泉之水如甘洌美酒，思绪如高山流水，空谷回声。沓沓而来，淙淙而去。一溪的流水，不息着我的日月星辰，鸟语花香。
走向断崖绝壁，举目四望，鸟自这里飞走了吗？人的徘徊，一曲凤凰的歌。
那只白白的小玉兔，他也想长出一双翅膀吗？蟾宫太遥远了。
凤凰岭没有桂花树，没有声声入耳的杵臼之音，捣碎那繁星碎语，无聊人生。
我要飞，我要飞向四面八方，和你。
天空多么辽阔，黑了的西方有一棵梧桐树，菩提一样长在高高的山冈上。我要占据，我要占据，那儿是我们的梦乡。
我好想与你一起飞，就从那峰恋石上，再展开美丽的传说，哪怕折翅在断涯下，我还要与你一起飞。
△那几尾鱼
那几尾鱼，绕你游来游去，是一群还是几尾，我不知道。
你不是诱饵，你不是食人鱼，在礁岩丛中游弋，在珊瑚开放处潜伏，阴险觑觎着周围的一切。海上的浪，在狂狷里狞笑，在疾疾地奔走。
一群逃逸的海鸥，扇动着云。海天之间帆的切割，一条颤颤的痕，被波涛洗刷、揉搓。
我是一头顺江而下的白头鲨，大海的魂，黑夜的幽灵，敲着那一扇陌生的门。
你是谁，你是谁啊？在关门又开门之时，钥匙紧紧攥在手中，门外有雨，朦胧着无尽的夜色。
你是一尾美人鱼，是来自哥本哈根的岸吗？
丹麦，安徒生。那个照亮冬天的女孩走了，燃着的火柴熄灭了。只有美人鱼栖在海边，栖在美丽的童话之中？那深深的大海里真有你的家吗？
你灵动优美之姿，你妖媚惑人之容，你是海的女儿，被我捧在手中，只恐我一松手你又潜回大海里了。
回归是一种美好的享受，只是我们已忘记了归去的路，肆虐的洪水也隔断了我们对岸的家。
剩下的是空空的行囊，一身的疲惫。那是一颗流浪的心，那是一艘风浪后的船，渴望港湾，渴望一双温柔的手。
我就像一只猫，街头巷尾的流浪者，饥肠辘辘的敲门人，在都市啼亮了春天的雨。
也许我就是那尾城角边的鱼，在猫的追逐里逃。逃向郊外，逃向丛林，逃向半坡残破的陶片里。
不！我是一尾钓钩上的鱼，几经烹炒煎炸之后，被横在青瓷盘中，被人品尝为最后一道美味。
我是你致命的诱惑，你不能抗拒！
但愿我是鱼的自由，自城角边游进江河湖海。但愿我不是你空了时的补白。也不是你闷了时的一支烟，一杯酒，一碟可有可无的小菜。
那几尾鱼，算是黄花鱼吧，或者小虾米，它们只能溜边走，水草里游。
你该用竹篾将它们穿成一串，烤成一碟下酒的小菜。或者扔进大海、河流水沟里，让它们去自由地游吧。
△本性
你是一个庞大的天体，包容着形形色色、多元素的情感如赤橙黄绿青蓝紫，在微观里泛滥。
河流、山谷、丛林如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凡身俗体。
你是一只美丽的小鸟，站居在高枝上，总想有惊人的一鸣，炫人醉眼。
你调动了热忱和娇美，组成了一个立体多彩的世界，靓丽而风雅。
也许我只是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偶然相遇，又蒙你偏爱。
其实我像一坛久封的陈酿，已被埋藏多年了。当你发掘出来，只要尝上一口，就让你醉晕其中，爱不释手，终生难忘。
其实我像一只圈养的藏獒，渴望山野，渴望追风，渴望兽性的撕咬。
这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魔就会搅乱我们平静的生活。
生活都遵循着一种方式，你运行的轨迹，是无序的迸发？还是激情的溢泄？
你是把不住的洪水猛兽，漫过禁锢的堤岸，淹没了田野、稼禾和村庄。
你是情的吞噬。你是爱的贪婪。
你是风中的杨花柳絮，飘扬不定。你是一朵美丽的罂粟，毒的妖后。
你不安分的因子，涌动着欲望的河床。你的心中有一万匹野马，要挣脱缰绳驰骋在草原。
日日的焦躁，时时的骚动，那是压抑不住的岩浆，炙烤着你的灵魂。
你渴望浪漫，渴望激情，渴望日新月异的生活，是高山流水，空谷回音。
不满足，你不满足。不满足平淡、冷酷。不满足平庸、冷漠。
总想精彩是人生的主旋律，不断奏响命运之歌。
总想奇迹是一朵鲜花，开放了生命的朝朝与暮暮。
是啊，你还有那多那多的幻想，遗在青春的梦里，期待着一朝醒来。
还有那多那多的憧憬，是一群放飞的鸽子，划响蓝蓝的天空。
不过，你幻梦着真真实实的爱，那是一部永动机，那是永不消失的电波，激情着你的人生。你的爱，你所有爱的方式，蕴含了人的本质，也体现了人的本能：
那是一种自然的释放和人性的回归。那是天使和魔鬼的组合，她们同在诱发着你的人之初，走向罪恶，走向幸福。
△飘来又飘去
那是冷的日子，你的飘来，是一场鹅毛大雪，我是青青的麦苗，不再感受冬天的寒冷，不再裸露着绿色的苍凉。
那是一场醉人的梦，我站在湖畔，目睹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你是雪的一部分，红的身影，飘然舞起，自钱俶塔上，漫过断桥，漫过苏堤和湖边的老柳，鱼一样游进水里，静静潜伏在湖底了。
我醒来时的怅惘，是一只白天鹅的绝唱和一只鹤的长唳。
飘来飘去，飘来又飘去
那是莫干山的大雾，迷漫了满山的毛竹？小楼是船，静静地泊着。石阶绕山而上，庭院野草蔓延，门紧紧关闭着。
没有你的日子，绿浪淘尽我的本色，我渐渐成熟了。几朵野花几声鸟鸣，都是大地的馈赠，我被收获为一个吉庆的日子，被锣鼓铙钹敲打，被唢呐笙管吹奏。
那是崑嵛山的初夏，我走进麦田，走进仙人们羽化的洞府，被重阳子一点点感化，开放为丹井边一朵小花。
我目睹了一片麦子的成熟！让我感恩于土地、阳光和辛劳的农人。
不过一粒麦子的饱满成实，始自那场细雨，我坐在计程车里，看灯晕微醺的醉意，看一只困猫蜷缩在归来的路上。
一瓶石库门的好酒，三杯两盏之后，杯底的灯火，见证了夜半的涛声，异彩纷呈在浪花之中。渔火的美丽，不再是一种传说，我深深误入其中。
就踏着细雨，踏着小巷的委婉，走向层楼，走向浪涛声声的渔火里，走向日月融融的春天中。任大江浪滔滔，帆的高挂而去，猿的啼声娇语，盖过万重山的波峰浪谷。
沉寂沉寂，沉寂为唐诗宋词，横在千年的版模里，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韵。
飘来飘去，飘来又飘去。在这冷的日子，麦子是走向圣城的苦难，一步一步，成熟着一颗虔诚而又孤傲的心。
然后在阳光普照之时，笑饮利刃，走向圆满后的终结。
雪的融化，是一只鹰的翱翔，我与她一起叠映在上苍的怀抱里。
然后羽化，然后升腾，然后没进灿灿的阳光之中。
选自《东昌月刊》第2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