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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信封里的教堂(9)

我的身体一阵抽搐,当他们告诉我摄影师罗林的消息时,我正在收拾东西。当我将那只闹钟放进箱子里时,门被一双异常急促的手掌敲响了,我的心开始下沉,因为这是我迄今为止听到过的最急促的敲门声。我犹豫了片刻——打开门,简,就是从那一时刻开始,从他们将消息带给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坠入铁栅栏之下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去了,碎片从一扇窗户洒落而下,接踵而至的是我在梦中所看到的那场噩梦,罗林从一高处坠落而下的那场噩梦。

我的身体将经受住考验——简,我告诉你了吗?我正拉上门,当时似乎有低沉的乌云浮游在云层之下,事实上外面阳光灿烂。简,我很平静,我奔跑着,裙裾会被撕开,我渴望尽快地跑到那座红色悬崖下面,因而,在我身体经受住考验时,我畏惧死亡——但我必须替摄影师罗林去承担从肉体中脱离的那支红色利箭。

第56封信 哦,在深红色悬崖之下

简,红色的岩石和沙砾之下——摄影师罗林的身体冷得要命。我伸出手去竭尽全力想让他的身体慢慢温暖起来。天空中,飘动着瀑布般的白云,飘动着让我绝望的变幻无穷的云,我将手伸进他胸口,我俯下身贴住它,想听到他的心跳,“可我的确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如沙漠那样的味儿”,然后我知道他的身体此时或者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是的,他们告诉我,他坠下深红色悬崖之后就已经死了。这是死亡的真理,人经过坠落就寻找到了繁茂的枝叶寻找的地方——尘埃,剩下的是裹尸布,以及灰色的火灰,仿佛秋末的树叶进入了它们由飘落到随风远去的过程。噢,我哭了。简,面对这个真理,面对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如沙漠那样的味儿”,我哭出声来。此刻,“他的胸部向着我们身体相交的地方倾斜,我能感觉到他在激动时的呼吸,以及他身上的热气,这干燥的沙漠所发出的气息就像牧豆树荚的香味”,然而,伸出手去,我触摸到的始终是死亡,常人无法战胜的死亡。有一滴泪水洒落在他面颊上,他不会再有机会向我表达他对我拥有的那种爱情了,他的那种爱在追逐一只鹰的过程之中已经随风飘去,泪水洒落着,我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这是我与他的关系之中——经久不息的谜结吗?难道这就是我与他在一次旅途中所占据的一道狭缝,难道这就是我与他在某一瞬间共同到达的某一种悲哀的角隅,宣布的一种悲哀的传说?

这只是传说,还没有仪式降临。简,我们把他抱在小马车上,我留在他身边,他的头一直放在我怀抱里,我就是那个带着白色裹尸布带着我可怜的灵魂即将把他送进天堂去的那个人吗?在岌岌可危的这个时刻,只有我可以抱住他的头,他已闭上双眼,他追逐到那只鹰了吗?他的照相机就在我旁边,在我看来,那架照相机里面装满了他的灵魂,一只鹰就是他的灵魂之一。

我的泪水仍然流个不停,时光就这样强烈地流逝着,流逝着,小马车辗转在另一边,草原中的鸟群拍动翅翼,我们往返于这个世间,原本是多么渺小,我是一个带着裹尸布的女人,我双手颤抖,但我要完成这种真理的方式。

第57封信 写给死者的一封信

简,这封信不是写给你的,而是写给死者的惟一一封信。我写道:罗林,自从遇见你,你把我从一片荒原引进了一座旅馆。实际上,除了简之外,你是我在这次旅途中碰到的让我慌乱的男人。我曾告诉过你,有一个叫简的男人将前来与我约会,尽管他直到如今也没有降临,仿佛是上帝的安排,一路上你一直在陪伴着我,我现在知道了,你的那种味道仍然弥漫在我周围,即使面对简我也会告诉他,正像别的女人所体会的那样:“在交欢中我沉浸于那有趣、无助、如饥似渴的精子所特有的气息中。在交欢中我愿意永远属于你。”罗林,如果没有简,我会一直属于你,不让你去追逐红色悬崖上的那只鹰,我想只有我们之间的交欢可以阻止你去追逐那只鹰,但这只是一个女人幼稚的想法,即使我们交欢了一百个夜晚,你同样也会去追逐那只鹰,因为只有那只鹰依附着你的灵魂。罗林,转瞬之间,肉体与肉体之间已不再相连,转瞬之间,在夜晚闪亮的我们棕褐色的身体已经永远地分开。罗林,我抱着你的照相机,里面有胶卷,有一只鹰,我知道只要那只鹰留了下来,即使肉体消失,你的灵魂也仍然存在。

罗林,现在我是那个守候你的女人,茫然——以不同的速度在折磨着我,我希望我变得愚钝一些。

别担心我,举行完你的仪葬——我将离开,我得承认,在这座撒满鲜花的草甸中,为你寻找一座墓地——我带着对你的那种爱,这种爱尽管不同于对简的那种爱,但是我得承认,我正带着我的嘴唇和发自内心的那种语言,告诉你,我已长眠的引起我共鸣的密友,无论你到哪里去,我都会走在你身边。

第58封信 中甸草原上的仪葬

简,草原上飞来了许多鹰,它们仿佛知道有一个人将永久地长眠在草原,它们知道这个人是它们的好伙伴。鹰环绕着仪葬之后的草原。我为什么要将罗林安葬在草原,因为我了解他一颗漫游的心,而且他是在追逐一只鹰的过程中遁世。我了解他的灵魂中的痕迹,因为罗林的灵魂不适合迁徙到城市去。仪葬完毕正是太阳偏移的时刻。简,我看到阳光移动在新的墓地上,移动在那束野花之上。所有的人离去之后我还在墓地上伫立着,永恒是从我们心灵深处爬出来的,它弥漫着墓地,弥漫着远处的铜铃声以及藏族同胞销魂荡魄的急流般的游弋生活。我把一封信叠起来放进信封里,这是在我停留在信封里的教堂的时刻,我知道我将尽快离去。仪葬已经结束了,你或许不相信,简,对我来说我的旅行已经结束了,你或许不相信,简,对我来说我的旅行已经辗转到别处了。

沿着草原中的那条小路,我拎着箱子,里尔克的诗犹如轻风一样从我耳边拂过:“最后,他们不再需要我们了,那些早逝者们,静静地弃绝尘世而去,有如断了母乳缓缓成长。可是,我们需要伟大的神秘,于是,最幸福的进步常常源自悲伤:我们能够排斥它而存在吗?”

我的密友已长眠在草原,我们之间的盾牌已经藏起来,我被风推动着,并察觉到了在草原之外另外的王国,而我回过头去时看到一只鹰久久地盘旋在墓地,那只鹰有可能就是罗林在红色悬崖之上等待的那只。

我闭上双眼,有一粒从草地上升腾在风中的沙吹进了我的眼睛,我眨了眨睫毛,犹如重新找到了我们之间的盾牌,在这种致命的灵魂纠缠之中,俨然可以划分出生与死的界限。在界限那边是摄影师罗林的墓地,在那儿,一只鹰可以赋予人类中的一个肉身以全新的意义,在那里,最幸福和悲伤的灵泉均来自我们寻找到了生者与死者的距离。

简,我看到草原上的一个老人,举起一双衰萎而布满皱纹的手,刹那间,我听到了悦耳的乐曲,他们仿佛在为我送别。

第59封信 最后一封信

简,我累了,我坐下来给你写最后一封信。旅程仍在延续,然而,我突然想把自己隐遁起来,甚至不想把这个隐遁我的出口和入口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一些人向上抚摸,一些人向下抚摸,而我在走出茫茫的中甸草原之后决定中断我的旅程。

我坐在一把雨伞下面给你写信。一座路边的驿站,一把硕大的雨伞撑开是为遮挡阴影和细雨,只剩下最后一只信封和最后几页迎风舞动的信笺了。简,我坐在一张褪了色的木桌前面,眺望着远处。

写完这封信,我的精神会更加恍惚了。我睡意惺忪的眼睛看不清楚来往行人的面孔,我担心你还没有看到这封信我就已经消失了。然而,我的消失不是死亡。我也许会被别人误以为是一名精神病患者或者梦游病患者而送进精神病院。所以,我思念大海,我想到海边去,海岸线那么漫长,那将是我隐遁的地方。简,此时此刻,我看到桌子边缘有一只幼小的蚂蚁,它在迁移,所有的移动均出自我们的静寂之中的寂寞和厌倦。看着那只蚂蚁,给你写着最后一封信,那最后一只信封难道可以装满我对你的寻找和爱情?不,简,此刻,甚至连爱也消失了。我使用这只信封和这几页信笺只是为了中断与你的联系。

好了,简,面对着我身后印着落日的小客栈,我不会再住进去。所有的蜜蜂均围绕着新鲜芬芳的花蕊在颤抖,而作为一个女人,我滞留过的地带和那些铭心刻骨的死亡只是沟通了我的灵魂和一个陌生世界的联系。厄普代克写道:“也许,你并不清楚。我的愿望、我的欲望是将你的身体转化为精神。我具有这种力量。像我这样的人有这种力量。我能给予的是极乐——立即可以获得的灵我。”一只蚂蚁已经移动过去,而我触摸到的信笺只剩下最后一个角落。简,把我忘了吧,别等待一个陌生女人给你的来信,也别再从她高耸的乳峰上指望会抚摸到她的完美而令人心碎的冲突和勾引你的力量。既然我会消失我就会彻底地消失,不仅仅从地图上和路障中,而且从我对你的永恒不变的爱情中消失。简,我无法再写下去了,信笺已被写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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