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张彩票是在哪里兑奖啊?”我好不容易从票贩子那里打听到湖北省福利彩票管理中心的地址。当时他神经兮兮地盯着我看,犹疑半天,死死盯着那枚彩票,好像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个诱人的玩意,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掺杂些许不舍,满含着各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说,“你这是大奖,必须去那兑!”
我半信半疑地一路询问着来到彩票中心,进了大厅逮着个前台经理就开门见山。她盯着我彩票看了又看,好像识别真假钞的架势,确认之后,说出一句足以让我当场吐血身亡的话。
“这可是兑奖期的最后一天了,还好你赶上了,否则这500万就弃奖了!”前台经理为我的侥幸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把沉甸甸的彩票返还我手上。
五——百——万!
一瞬间的错愕,所有的思维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倒下。我差点接不住这突然变重好几百斤的小纸片儿。
我鬼使神差地跟着工作人员来到财务部,财务部工作人员经人工初步验票核实后,叫我在彩票上签字,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两个字爷爷还是教过我怎么写的。
财务部工作人员拿着彩票说要到技术部进一步核实,因彩票上有签字,可防彩票被调包。技术部工作人员核对票面无误后,将彩票放入一台不知道叫什么的机器上进行机器验票。
然后,工作人员将彩票带入机房一台单独电脑上核对。电脑这玩意我见过,高架电视上每天都会播放联想电脑的广告:“人类失去联想,世界将会怎样?”
工作人员介绍说,这台电脑,没有与福彩中心的管理信息系统关联,而是存储有全省彩票销售的原始数据。这些数据,一份刻录在不可更改的光盘上,公证处也有备份。与此同时,工作人员也会将彩票页面上的信息,如期号、投注站点、具体到秒的购买彩票时间等信息,输入福彩中心管理信息系统核对。只有两边的检测核对吻合,才能确定彩票是真实有效的。
他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过看这严格审核的架势,看来我是真的中了头奖!
彩票信息核对结束后,技术部负责人和验票工作人员分别在打印的兑奖单上签字,然后,把这份兑奖单交给了财务部。财务部人员叫我出示身份证明,我掏出那张在警察局临走前开的临时身份证,他小心核对过后,返还给我,接着分别开了两张票据给我,说这是税票,这是支票,你收好。我机械地拿着这两张票据,在又一个银行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去办理存折。
一切手续办理好后,这张税后存有三百多万的存折被我塞到衣服的最里层。确认万无一失后,我沿着路边步履蹒跚地行走,在路过街边的高架电视时,电视里又在播放那个深情款款的男人,不过这次他没有拿着麦克风在T台上唱歌了,而是被至少十几个麦克风前后左右夹击,只见他神色疲倦地应付着记者们的追问。熟悉的声音洗礼着我的耳膜,熟悉的面孔——震颤着我的神经!
我彻底呆住了,双脚不听使唤地战栗,他不是,他不是那个食人妖怪吗!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在记忆里搜肠刮肚,回想自己这几天听到的看到的,韦星弟!没错!就是他!
两次从他魔掌里逃脱出来,他肯定现在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我撕成碎片分喂给自己的同类吧!我吓坏了,生怕会再撞上那个妖怪,拔腿就跑。
彻夜赶到郊外的那棵藏有我全部家产的大树底下,气喘吁吁地操起一根折断的粗树干就开始挖掘被雨水冲刷后松软的土壤。很快便挖到一个硬邦邦的木箱子,我把那张存折小心翼翼地放到木箱子里,再从里面拿出一沓钞票,数了数一百元面值的一共十张,够我花好几个月的了。最后深情凝望了一眼存折,方才依依不舍地扣上木箱子,重新埋回到大树底下。
花了很长的时间,我才舍得接受这个不争的事实,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乐瑟了,我可以吃自己想吃的喝自己想喝的玩自己想玩的,甚至,我有权利爱自己想爱的。可是,我的他,你现在身在何处?
我漫无目的地徘徊在大街小巷,斑驳的路灯,匆忙的行人,喧嚣的卖场,呼啸而过的车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街道旁大大小小商铺内的玻璃橱窗里精美亮丽的服装饰品……幸福于我就好像始终隔着一层玻璃,看似很美丽却无法触及,我东张西望不过是想找个地方休息,我走快走慢,反正也赶不上地老天荒。
我在一个跪着乞讨的小男孩身边顿时停住了迈开的脚步。他的脸脏脏的,头发杂乱无章,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好似之前我的模样。
“好心人,行行好,好心会有好报的……”他低着头喃喃呓语。
我木讷了,置身于身份场景全部倒置的这幕喜剧,心里一时感慨得竟说不出一个字。
我把身上所有可以找到的票子都掏出来塞到他小手里,嘱咐他好好找个正式工作养活自己,临走时还一步三回头忍不住多回望几眼自己的过去,算是对自己的乐瑟生涯做个道别。
在恋爱中演戏最难,
当我们演得很勉强时,
最难说服的观众,
倒并不是对方,
而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