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拖着金辉慢慢跌落在大江的尽头,夜色像泼在宣纸上的墨汁,渐渐浸染弥漫开来。滨江路上的街灯在人们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
蓝梅挎着一个花色的手提包,姗姗走在滨江路上。她今晚打扮得格外俏丽,一头黑色的秀发向后梳起,用一根蓝丝带扎住,让人感受到青春活泼的气息;一套典雅蓝颜色的职业套裙穿在窈窕的身上、更显得清秀高雅;很少化妆的脸略施了淡妆,黑黑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红红的嘴唇,更透出女孩的妩媚动人……
她走近闪烁着霓虹灯的幽梦酒吧,机警地望了望门口一溜排开停放的小轿车,当看到那辆停在离酒吧门口不远的白色奥迪时,特地走到跟前看了看,没错,车牌号88888。就是它!他还来得挺早哩。蓝梅脸上露出了自吴俊辉牺牲以来的第一次微笑。
推开酒吧的玻璃门,钢琴起伏迭宕、流水般好听的声音扑面而来。蓝梅熟悉,女钢琴师正在弹奏柴可夫斯基的钢琴套曲《四季》里的那首《船歌》。
时间还早,酒吧里的人还不是很多。蓝梅环视酒吧,发现一楼8号雅间有个单身男人正站起身向门口张望,看他的长像蓝梅便断定是王海天,不过他没戴眼镜。当女服务员迎上来正欲说话时,蓝梅摆了下手,径直朝8号雅间走去。
“你是海天哥?”蓝梅笑容可掬,甜甜地问。
“你是小梅?”穿着黑色笔挺西服的王海天满面春风,见到美若天仙的蓝梅两眼放光,早已伸出了双手。
蓝梅大方的伸出一只手与王海天握了握,便朝里走。王海天抢前一步,很绅士地将桌旁的椅子拖出,两手扶住靠背,等蓝梅坐下后才绕回到对面坐下。
蓝梅将提包放在桌上,见王海天杯中的咖啡快喝完了,微笑道:“等半天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一会。”王海天挺会装,对付女孩子他有的是套路,特别是对待精明漂亮、有档次的女孩。他清楚,蓝梅和徐丽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像蓝梅这样的女孩只能靠智取,靠心计……
这时,女服务员走了过来,王海天殷勤地问蓝梅:“你来点什么?”
“咖啡。”
“好的,请稍等。”女服务员端着托盘离去。
“我们有十几年没见了吧,记得住一个院子时,你才这么高。”王海天用手在桌子下面比划了一下,“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你竟出落得这么漂亮,婀娜多姿、亭亭玉立……”
王海天奉承女人是一套一套的,他正欲继续夸赞,被蓝梅截住了:“你也一样,十几年不见,越来越潇洒了。”其实蓝梅对王海天一点印象也没有,住一个大院时她才刚上小学,王海天那时已经是半大小子了,整天在外疯玩,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小姐,你的咖啡。”女服务员递上咖啡。
“谢谢。”蓝梅礼貌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手机号呀?”王海天问。
“王伯伯告诉我的。”蓝梅用小勺轻轻搅拌着咖啡回答。
“陆叔叔还好吧?”
“我爸很好。”
“你呢?在派出所工作还习惯吧?”
“你对我的情况挺了解呀。”蓝梅笑道。
“你是我小妹,我不关注谁关注?”王海天油嘴滑舌地说。
蓝梅并不在意,自顾着说道:“派出所的工作就那么回事,只要把群众服务好了,没投诉就算不错了。不过就是有点忙,自己支配的时间太少。”
“想换部门吗?调分局机关、市局机关都行,只要我打个招呼……当然,你爸开个口,也没人敢不买账。”
“我觉得派出所还不错。”
“先生,要花吗?”一个小女孩抱着一捧花站在雅间外。
王海天一看,全是红玫瑰,忙说:“来来,全给我。”他掏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小姑娘说,“够吗?”
“谢谢先生。”小姑娘感激地向王海天鞠了个躬。
王海天将花放在蓝梅的提包旁说:“送给你。”
蓝梅面露喜色地说:“谢谢。”她伸手抽出一支花拿到鼻前闻,眼睛却盯着王海天的咖啡杯,想着主意。
有音乐、有鲜花,蓝梅显得非常兴奋地说,“海天哥,我们十多年没见面,今天相聚,应该庆祝庆祝才是。”
王海天闻言也来了精神:“你说怎么庆祝?”
“应该来点酒。”
“好哇,喝什么酒?”
“随便。”
“洋酒?”
蓝梅不置可否地望了望吧台。
“服务员——来瓶人头马XO”。王海天招来服务员说。
不一会女服务员便将一瓶嵌有人头马身商标、装有浅金红色琼液的酒和二只高脚酒杯送了过来:“需要打开吗?”
“打开。”王海天回答。
女服务员掏出开瓶器,熟练地将酒启开,正欲倒酒,被蓝梅拦住了。
“谢谢,我们自己来。”蓝梅客气地说。
“请慢用。”女服务员说完便离开了。
王海天立即站起身拿起酒瓶给蓝梅斟了半杯,自己也斟了半杯,说:“需要加冰吗?”
蓝梅摇了摇头。
“来,为了我们的相聚,这第一杯酒干了。”王海天举起酒杯。
蓝梅端起酒杯与王海天碰了碰,豪爽的一饮而尽。
王海天又拿起酒瓶斟酒。
蓝梅盯着王海天手中凸凹有致、花纹交错的椭圆型酒瓶说:“这酒瓶真漂亮。”
“酒瓶漂亮,酒特贵。来时我看了,这是他们这儿最贵的酒。”王海天说。
“插几支花这瓶里肯定非常美。”蓝梅继续说。
“你要喜欢等一下带回去。”
“谢谢。”
“对我别这么客气……来,我们慢慢喝。”王海天又举起酒杯。
蓝梅端起酒杯与王海天碰了一下,轻轻泯了一口。
两人品着酒,一时无话。蓝梅瞟了王海天一眼,扭头欣赏钢琴曲。
女琴师弹奏的《船歌》已近尾声,深情的旋律婉转起伏,浪漫中略带忧伤,仿佛小船渐渐离去,波浪轻微的拍击声消失在远方……蓝梅陶醉在钢琴声里。
“你喜欢听钢琴?”王海天端起酒杯问。
“我以前学过钢琴,所以经常来这儿听。”蓝梅回过头,因为喝了酒,脸上一片桃红。
“这儿还可以点曲子,你想听什么?”王海天将桌子里边的纸和笔拖出来殷勤地问。
蓝梅歪着头想了想:“来首《少女的祈祷》”。
王海天马上在纸上写,可“祈祷”两个字他不会写,蓝梅接过笔来自己写。为掩饰尴尬,王海天站起身向服务员招手。服务员过来,他将一百元钱和写好的曲目递给服务员说:“给琴师。”
钢琴在停顿了片刻后再度响起。是《少女的祈祷》,琴声温婉幽丽,波浪起伏式的旋律中蕴含着细腻、亲切、伤感、温馨、柔美……
“这曲子好听。就是不知少女祈祷什么……”
怕王海天瞎说玷污了美妙的旋律,蓝梅打断他说:“这首钢琴曲是世界名曲,是波兰少女芭达捷芙丝卡在十八岁时写的作品,她二十八岁就死了……”知道是对牛弹琴,蓝梅依然准备继续介绍。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王海天取下腰上的手机走出雅间。
蓝梅见王海天举着电话边说边走出了酒吧的玻璃大门,便回头盯着桌上的酒瓶,悠闲地喝了一大口咖啡,盘算着脱身之计。
王海天这个电话接得很长,几分钟后才返回雅间。
“有事吧?有事你先去忙。”蓝梅抢先说。
“没什么事。”
“你是不是觉得这儿挺闷?”
“有点,要不我们出去走走?”王海天说。
“不用,不用,我喜欢听音乐……我几个好同学都在加班,说不定等一下也要过来听音乐,正好还有酒……”蓝梅指了指桌上的酒瓶说。
听话听音,王海天决定先撤退。刚才接的是一个重要的电话,他的确有事,再说今晚也没什么戏了。他懂得欲擒故纵、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于是彬彬有礼地说:“好吧,那我先走一步,失陪。”
蓝梅立刻站了起来。
“你别送,我去买单。”王海天潇洒地说。
“我们再约时间聚。”蓝梅温柔地说。
王海天依依不舍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蓝梅盯着王海天到吧台结账,直到他走出酒吧的玻璃大门才松了口气。她坐下默默地听音乐,只到将杯中的咖啡喝完,才站起身,从提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将人头马XO酒瓶放进袋中,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