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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肮脏的交易

看在上帝的分上,千万别觉得你听了一个隐私故事就必须用另一个隐私故事来回报。这不是做交易,只是邀请,就像人们说的,请你吐出胸中的块垒。

——阿摩司·奥兹《了解女人》

我并没有从这个故事之中消失,朋友们,蓝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我又重新回到了聚光灯的中心!没错,先前的那封信是出自本人之手,那是被锁在房间里的我耐下性子完成的!趁着梵沉沉入睡的时候,我轻手轻脚地成功逃离了他那乱成一锅粥的房间。

来到了走廊内,本以为走廊中漆黑一片的我,出乎意料地找到自己的半身影子,它正被一盏墙角边延伸出来的昏暗的灯泡光线拉长、扭曲,那可怜的光线不仅微弱,而且战战兢兢,使得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呈现在老式放映机里,缺少应有的连贯性。此时顺着影子的指向,我在地面上发现了一个信封,它正老老实实地躺在地板上,等候收信人的拆阅。我本不愿多此一举而招来是非,可是这个信封像是梵的什么东西,谁会给这么一个伤风败俗的人寄信来呢?我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俯身拾起那个玩意儿。借着虚弱的灯光,我看了看信封的正面。果然是寄给梵的,发信单位是……记忆公司?这简直太好了,没想到我打电话给记忆公司,让他们帮我向梵讨还记忆是一个明智之举!要知道,当初我可没对那家公司报以多大希望。不出所料,他们正在尽力寻找,而且还一本正经的给当事人寄了一封信,我想:这封信一定行之有效地陈说了盗窃记忆的利害关系。带着这个想法,我撕开了信封。我迫不及待地取出了信,一张合同?奇怪,我继续往下看:恭喜你成为我们公司的一员……你的接线编号是04……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充满疑惑地将那份合同仔细地看了一遍。记忆公司在搞什么鬼?它为什么要聘用这个穷小子?等等,难道说,这是他们帮我寻找记忆的手段吗?他们先将梵聘用,然后提出条件,或者这是作为一种交易跃然纸上的?如果是那样,这封信一定同我的生活关系重大。

记下了梵的编号,我索性把撕开的信封揣在了大衣口袋里,然后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我正寻思着把它放到哪里才能引起我们这位粗枝大叶的朋友注意时,就突然发现了一个即将脱落的信盒,它在距我三四步远的墙根挂着。未经细想,我便走上前去,将折好的信放在了里面,那盒子并不深,对折的信还有一半露在了外面,我想:他不会弱视到忽视这么明显的标识!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谨小慎微的我逃离了一个充满腐朽、囤积愤懑的世界,打开门,屋外的空气正跳动地朝我扑来,它们像一个语出惊人的预言家案头的连篇累牍,使我无法轻易承受。此时,街道的光辉已经凋敝,整条街只有两盏路灯引领着那些彻夜不眠的猫狗行踪,而寒碜的光晕下早已聚集着成群结队的飞蛾,它们似乎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自以为是的壮举其实是在自寻死路。街边,店铺已经关门歇业,随意站在一个玻璃橱窗前,借着月光,我的影像并不真实地呈现其中,还能怎么样?我猜想:当橱窗中的影子看到外面站着的这位疲倦、邋遢的绅士正认真整理自己的裤缝和衣领、意味深长地撩弄他的头发时,他是否会笑出声来。除了偶尔过往的几辆出租车和摩托车以外,寂静一度主宰着整条街道,在这样的气氛中,也只有那些喝得酩酊大醉,在马路上东倒西歪的人才能粗鲁地将静默抛在一边,但,也就在他们扯着嗓门嚷出在我听起来根本没有旋律的小调,空洞地响彻整条街巷后,静默的力量明显壮大了。当然,大雨谢幕后剩下的还有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水滩,如果是在白天,我相信任何人都会踮起脚尖跳跃着轻松逾越它们。可是,黑暗之中你也许就会像我一样,无从顾及脚下了。取而代之,你只能通过脚下的触感和声响断定自己到底踩在了哪儿!可以想象,春天的夜晚残留的微凉,一定因为不久以前的那场雨,把微凉大大咧咧地铺散开来,或者干脆由于,这一天的蓝实在需要钻进被子里,好好睡上一觉了,他已经消耗了足够多的热量。“其实,黑夜把你变成了主宰。”突然间,我听到了自己从心底发出的声音,“你会因为占有它而继而占有整个世界!”

说什么呢,我轻蔑地晃了晃脑袋,大概是幻觉又在兴风作浪了!不予理会,我继续被自己的精神牵引着往前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对于自己宿居的地点也一无所知,我就这样躺在了黑夜之中。大概是我太累的缘故,凑合将就着暂别了周围的世界!

我是被老人的咳嗽声唤醒的,朦胧之中,我意识到这个时间也许正是老人们晨练的时间。渐渐地,我睁开了双眼,此时的我正躺在一丛丛灌木之中,柔软的草坪刚好为昨晚疲惫不堪的我提供了还算不错的睡垫。慢慢起身,我发现我的全身都沾上了清晨的露珠,并附着几只甲虫的尸骸,想必是因为夜间翻身所致。站起身,通过确认太阳在云端出现的方位,我断定,这的确是老人们晨练的时间,清晨六点左右。掸了掸身上的残骸和水渍,我朝看得见的羊肠小道走去,一路上,老人们都陷入到自己的沉思之中,而不愿冲我打打照面。周围的景致也越走越熟悉。在这座我尚且觉得陌生的城市,能够被我看作熟悉的地方并不多,我想:这里应该就是唤醒花园了吧!当我正准备张开双臂,多吸入一些清新空气的时候,或者当我正希望同一位正在散步的老人聊聊一些政治话题的时候,昨晚的梦突然钻入了我的思考中:你也许并不相信,甚至连我都将信将疑。我梦到自己化身为一个分享记忆的人,给记忆公司打了电话,随后,我选择对04号接线员倾诉记忆。在现实中,这难道不是梵的接线编号吗?没错,梦中的我当真不知道这一点……千真万确,这场正是时候的梦似乎给我了些暗示。它告诉了我应该选用的方式,也是一种更加名正言顺的方式。

我离开了唤醒花园,在一家便利店门口,我钻进了电话亭。我曾无数次地重复这样的动作,那敏捷的姿势就像我进入告解亭时饱满着的优雅和谦逊。此时的街道已经活跃起来,昨晚消失的一切鸣笛、焦虑、雀跃还有节奏都死灰复燃。世界活脱脱的又于无形之中变幻了着装。黑暗的流变还有光明的再度集结都无可非议地指挥着生命的作息,就像克洛诺斯和瑞亚之子宙斯用雷霆恐吓着黑暗与光明交替一般。此刻,电话亭里图谋不轨的我拨响了记忆公司的电话,并且尚未等到语音提示,我就毫不犹豫地选择了04号的接线业务。等待,烦闷地等待着,我的心充满焦虑并伴随着对于梦中天才创造的激动与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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