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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未曾实现的愿望(2)

还是先谈谈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强大动力从何而来吧!我出身在一个典雅传统的书香门第,一直以来,我的童真都受到那严格家教的挑战。但是,不得不说,我渐渐爱上了这种生活。服从能够使你变得讨人喜欢,对我来说,被人赞誉已经堪比家常便饭。而且,连一块桌布摆放位置和吃饭时的坐姿都被苛刻限制的我也从这些逐渐养成的违背天性的忤逆习惯中,获取了许多实际的好处。比如说,上学以后,我就逐渐变成了一个品学兼优的佼佼者,我担任了班长的职务。要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受到班主任的表扬将是一件多么令人窒息的事情,在那个众口难调的小社交圈中变成一个所谓的班级表率,又是一项多么让人充满不安的挑战,可我却一直孤独地承受着并且泰然处之。

渐渐的,成长的力量把我从一个满目狐疑、纯洁平静的世界中拉入到了一个人性裸露、永远无法尽善尽美的有着坚硬基座的宇宙里。看看那些个招徕我改变的原因吧,不,我想应该是某一次例行的事件。初中、高中的生活对我来说永远都需要争取,我就像一只失去自我的沙丁鱼,始终奔着诱饵的方向快活地游去。多年来,信任就像是一座冰匠巧工而建的雕刻作品,保持着坚硬的外表,却怀揣着一颗柔软易碎的心。可是,对我来说,信任是我同老师沟通的惟一媒介。我会因为它的光辉而获取一次对一个学生来说弥足珍贵的机遇,或者说,信任可以让我获取某些因缺少场合而无法莅临的美妙关注。说得具体些吧,高中时期,班主任将参加科技大赛的唯一名额给了我,要知道,这可是百里挑一的跨越,但是像立功心切却事与愿违这类事总是不合时宜地发生。足足等了两个月,我却榜上无名。

第二天早晨,我徘徊在去学校的道路上,面对即将到来的课堂和老师关切的询问,我充满了茫然与恐慌,就像一个缺少灵魂的行尸走肉。挣扎着来到教室,我根本不能像以往那般沉着地专注于书本,更不用说秉持着一贯的优等生的优越感了。我的大脑板结得就像凝固的熔岩。此时,我会害怕转动它,因为,只要让它轻轻蠕动一下,我的眼前就会出现那些令我恐惧的一幕幕:我会受到许多同学的揶揄,他们会出现在我的身后,不使用恶毒的词藻就足以将我的心理防线击溃,那些未被选中的人此时则会理直气壮地认为他们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而我就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不自量力者!但,更令我无法释怀的就是,信任根基的动摇!老师因为给予我高度的信任才给我了这次机会,可是,我却因为颗粒无收而丧失了老师对我的信任度。我相信,我会因之而抱憾终生的。

我的接线朋友,请不要认为我是一个把个人得失看得过重的人,我也不是一个如你所想的太在乎别人对自己看法的人。老实说,学生时代的这种顾虑将会渐渐转变为现实,不相信的话就请往下看吧!这次比赛过后大约几个月了,我也渐渐从失落中走出,在老师心中我也难免有失误的时候,而往往巧合也就会死皮赖脸的选择在这样的大型竞赛显山露水。还好,看上去同学老师也都无心过问,往常的时光又自在地流淌开来。可是,本以为风平浪静的我却丧失了一系列接踵而来的机遇,比赛、科学节,这一系列称呼就像风暴一样扫过我的耳边,但都如出一辙的同我擦身而过。而那些被选中的幸运儿也都一个个名副其实的载誉而归。这简直不可思议,你明白那种感受吗?我的伤心往事几乎被一次次唤醒,直到让我无法承受。这难道都是信任的杰作吗?我指得是信任移动了它的双臂,拥抱了别人。用痛苦的眼神去打量本该属于自己的快乐将是何等滋味?唉……

接线朋友,平常我不是一个崇尚唉声叹气的悲观者,可是,在面对那些记忆时,我打心底的苦衷就会毫无保留地鱼贯而出。所幸,在和你通话前我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坚定了品味痛苦的决心,就让痛苦的记忆延续吧,这样的话,我会彻底变得轻松!信任失去的标志性事件我想就是那场关于保送生资格的争夺战了。因为这件事,令我第一次品尝到由耿耿于怀带来的躁动和不甘。进入高二以来,保送生的资格似乎注定属于我,你可能要问,关于我这么大的自信来自何方呢?当然,朋友,这还得源于我那优异的学习成绩铸就的所谓坚不可摧的信任。你也可以说我行了班长之便为自己拉了不少选票。但,也是自从我的那次惨败而归,保送生的资格就被置于岌岌可危的边缘。这也得怪我没有及时稳定自己的情绪去做些有必要的争取。结果,让其他人钻了空子,现实就是如此,我并不知道我那亲爱的竞争者,运用了何种手段,最终掰开了我早已握紧的拳头,夺取了师长对我的信任!总之,在那件事中,我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自暴自弃者!

接线朋友,你该不会正捂着听筒嘲笑我吧?也许,你会想,学生时代的生活难道真的如你所言充满了冰凉的丢失和争夺?也许,你会觉得幸福全靠自己去争取,并没有那么多的虚伪和心机从中作祟。可是,你可千万别忽略了一点,那就是,自打出生以来,我们就没有几天机会享受单纯。围绕我们的只有现实这两个缺乏人情味的字眼!

请别急,如果说上面的经历还不至于使你信服,那么,我将会再告诉你一件影响我发生转变的事。我至今多么希望学分制度能够融入我们的生活,这样一来,我们的高中生活就不至于由勤勉相伴,却最终以侥幸收场!当然,我深信有些油嘴滑舌的人会说:“上帝,学习可不能拿来同战争作比较。”可是我要说的是,这恰恰是问题的关键!你可能挥汗如雨、夜以继日地操练自己的士兵,购置自己精良的作战兵器,你甚至会如痴如狂地将即将在某个荒原上铺展开来的战场研究透彻到连一只误打误撞的野兔都考虑在内。但是,自以为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你却不曾料到某一个意想不到的因素会不期而至——或许是搅扰人心的谣言、或许是浓云密布的坏天气、或许是饮食的问题引发的士兵们的腹泻。总之,是一个未曾接受邀请函的、小到足以被忽略,却大到足以影响胜局的因素——它们将你巨人的狼子野心和你那锐不可当的兵临城下席卷一空,它们将你打算用全部生活换取的那胜利者趾高气扬的凯旋荣归变成惊慌失措的抱头鼠窜!不仅如此,它甚至会否定你以前的一切成果,最后以恶毒讥嘲的口吻对你说:“结束了,你的一生就为等待这么一刻,既然你已经在这一仗中被击败,那么这就表明你已经输得彻头彻尾,没人在乎你过去的荣耀,而此时的身败名裂才是他们评测你人生价值的前提,醒醒吧!”

朋友,别以为,我刚刚没完没了地扯些与我无关的战争什么的,我所极力陈述的都是我们的学习生活!简而言之,学习就是一场战争!

我在高中最关键的战役中惨败而归,从此,我只能敛声屏气。但,我心有不甘,你知道吗?高三以来,我实实在在地成为了一个热衷于学习的人,我认真对待每一次作业,把所有原本用于消遣的时光都毫无顾忌地投入到了读书之中。与许多同学又截然不同,你完全可以说我已经从枯燥乏味的寻章摘句中,追求到了一种热爱那一时期生活的理由!时间越是迫近考核,我就越是充满期待,因为我的每一次月考都能为我带来超常的自信。我甚至在最后一次月考中,摘取年级桂冠!可是,我简直没想到,距那次考试十天以后的终考会成为我人生的滑铁卢。你完全可以想象出,在得知我的实际成绩同我所期望的成绩之间存在天壤之别的时候我的表情,凝固,嘴角凝固,传染到腮边,再辐射到雀斑,最后连头发都没放过!就好像我生活的强力手腕于瞬间被一把利刃斩断,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来得及流!一点也不夸张,从那以后,我身后聚集的长长的人流变得所剩无几,人潮冲着得志者(可能也是侥幸者)乐得不可开交!

接线朋友,你难道认为生活公平吗?当你幻想运用有条不紊的节奏去逼近胜利的时候,你却总是找不到最后一把钥匙。也就是因为你对于它无计可施,先前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功败垂成,这又将是何种滋味儿呢?

从那以后,我开始了旅行,我想:这是一条出路,同过去道别的明智之举……

我真不知道,除了沉默以外,自己还能额外追加些什么。我充分了解到他刚所说的一切都是我们这个年代的缩影,他的记忆就是我们的记忆。我无法安慰他,因为过去不单深深地刺伤了他的心,同时也渗入了我的骨髓,使我也摆脱不了干系。也就是说,对于我们,只有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生命体才能解决我们心灵长久潜伏的郁积。

“得啦!接线朋友,我说得太多了,我想,只可惜你的不厌其烦没有告诉我这一点。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你,最起码是记忆把我们这两个素昧平生的个体联系到了一起。我总算可以将那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都快霉掉的抱怨毫无保留地清理出内心的大门了!我的朋友,谢谢你!”这样得到一个人开诚布公的答谢未免太过轻巧,站在听筒旁的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会招致这样的感激之情心知肚明。不过,我不想以过谦的口吻去贬低自己的“功勋”,因为,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利用工作之便受人答谢。就连当政府文秘那一阵子,我也没能听到诸如此类的感激之词。此时,我的头脑中突然跳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为什么我会如此的不习惯受人感激?于是,我又通过现在的情形来回答了刚才的质询:我们之所以不习惯它,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认真对待它、我们也没有花那么一点点精力去努力争取它!最后,我才有些遗憾——也可以说是受到恐吓,也勉强能够挤出一丝喜悦的微笑吧——带着惊扰的沉着,我说:“先生,您太客气了,这是我的工作,我的工作就是为您带来令您期待已久的快乐。现在您得到了它,那么,作为接线员的我则体会到工作的价值和乐趣。”说到这,我感觉我有必要加上后面的话:“您可以继续联系我,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将很高兴能够分享您的过去!”话音未落,电话就被挂上了,没有任何征兆和迹象。也许,他不会再打给我了吧!我轻描淡写地挤出笑容,然后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我的第一个接线任务仅仅只是帮我打开局面而已,我可没料想得到那么多。

紧接着,为了留下相关的业务的记录。我兴致勃勃地来到桌边开始细细回味起刚才那位匿名先生的历史了。不过,说老实话,我同那位先生所叙述的过去拥有太多契合点了,有时下笔的时候,我几乎都快要认为我正提笔写下的完全就是自己的经历。毕业考试的失意、信任的遗失……生活的一幕幕徒有其表的从我的头脑中一掠而过。上帝,我的心竟然开始承受不知名的压力,后来我干脆由承受压力变为承受痛苦。

我将笔扔在了桌上,用右手支撑紧绷纠结的面颊陷入了苦痛的追悔和沉默所密谋的巨大陷阱之中。我想,密谋者,还有我的那一段记忆和与那位先生未曾实现的大学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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