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没,人家卢姿小姐吃东西是认牌子的,你也是自讨没趣,这种垃圾货只能咱们吃。”其中一个女孩阴阳怪气地损汤汤,她叫李甜甜,名不如其人,她的性格一点都不甜,以火爆著称。卢姿时常背地里嘲笑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每当这时,汤汤总会厚道地说一句,“毕竟大家还要继续相处,这么说她不好……”
卢姿从未改变过自己的看法。她个头不高,虽然已经17岁了,只有160厘米,但是全身线条无一处不是玲珑的,穿着高跟鞋也有170厘米,足够了,卢姿很满足,尽管穿高跟鞋弄得脚十分疼,可为了能看上去高挑不输李甜甜,她甘愿,甚至联想到人鱼公主,难道不是为了两条美丽的腿,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吗?这么想,她觉得自己都有些值得尊敬了。
卢姿听了李甜甜的话,“啪”的一声把镜子往桌子上一拍,屋里顿时安静了,只剩吃糯米团的声音,香味飘到她的面前,钻入她的鼻孔,刺激着她的胃部,情绪不禁一阵烦躁。她站起来,拎上精致的小皮包,在寝室旋了小半圈,对着汤汤一个亮相,问:“我这样出去行吗?”
汤汤夸张地“哇哇”大叫,“太美了,卢姿,这裙子一定很贵吧。”
“自然,全国只有三条,我就穿着其中一条。”卢姿骄傲地宣布,“你们慢慢吃吧,我跟人约好去喝咖啡了,市区的西餐厅哦。”
“好羡慕啊,卢姿你太幸福了,每周末都有人来接你玩。”一直沉默着吃东西的杨洋说话了,她老家在农村,老实巴交,平时沉默寡言,卢姿跟她没什么太大交集。
“那我走咯!”卢姿自信地在穿衣镜里左右打量自己一下,满意地关上了门。
外面有些凉,她冻得一阵发抖。
高跟鞋跟打着地面,这个时间段,同学们都在食堂吃饭,她才不能也去挤食堂,这样一切就露馅了。
一向只吃西餐的卢姿不屑于吃食堂的大锅饭,一向周末应酬接连不断的卢姿原来根本没有人陪,一向光彩照人的卢姿其实一身赝品,一向物质生活优越的卢姿其实住在市郊,爸妈只是普通的菜农。
其实她连吃大锅饭都有些困难,每个月的生活费虽然掰成30份来花,可是还总不够用,化妆品护肤品看上去很唬人的漂亮衣服,这些开支已经让卢姿吃了上顿没下顿了,刚刚她恨不得一口吞完所有的糯米团,可是不能,她是卢姿,时时刻刻都注意形象的卢姿,公主一样的卢姿。
二
刚刚进入夏天,夜晚还是很冷,她抱紧了胳膊,在校外踉踉跄跄地兜圈子,算着时间,足够寝室里的人想象她坐车去市区吃顿西餐,然后逛一会儿街再返校,大约需要四个小时,她有些坚持不住,穿得有些单薄了,不靠谱的天气预报。她抱怨着,准备找个冷清的小摊买几个包子对付一下晚饭。就在她站在距离学校很远的路口排队等包子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从一家奶茶店里出来,灯光打在男孩子脸上,是鲁俊。
卢姿浑身的细胞都绷紧了,她一直对鲁俊有好感,他是班长,学习成绩很好,长得个头高高,白白净净,十分斯文,一切男孩子身上美好的东西他都有,然而卢姿自认为是班上最抢眼的女孩,鲁俊有183厘米,她穿上高跟鞋与他站在一起难道不是很般配吗。
卢姿立刻放弃了包子,整整自己的头发大阔步走向鲁俊,打个招呼,顺带看清楚今晚与鲁俊一起喝奶茶的女孩究竟是谁,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能挤掉本是她卢姿的位子。
鲁俊与女孩过来的方向逆光,卢姿眯起眼睛,女孩的脸模糊一团。
他们看见卢姿了。
没等卢姿看清楚女孩,女孩先说话了。
“卢姿,你不是跟帅哥一起去市区了吗?”
该死,竟然是李甜甜。
她咄咄逼人地站在卢姿面前,微微抬起了下巴,目光似乎闪烁着不怀好意。
“卢姿这么多应酬呀?”鲁俊温和地问道,眼睛直视着卢姿,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鲁俊,顿时脑子一片空白,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当然多啦。每个周末卢姿都有饭局,吃完饭逛街买衣服,喏,这一身漂亮的行头就是咱们有品位的卢姿的战利品。”李甜甜揪着卢姿的皮包抢先说,笑得连虎牙都露出来了。不得不承认,李甜甜梳着马尾,素面朝天,穿着校服,里面随意搭配一件粉色蕾丝T恤衫,下面穿牛仔裤跟帆布鞋,身材凸凹有致,头顶打到鲁俊耳朵附近,他们真的十分般配。卢姿不禁又嫉妒又懊恼。
可恨爸妈没给她天生的好身条。
“那太可惜了,咱们学校的男孩子都没有机会了。”鲁俊扬扬浓浓的眉毛,开朗地笑了。卢姿真想大喊自己根本没有如此多应酬,一切都是假的,她只对鲁俊有感觉,可是不能,李甜甜在场,没有面子也不能在李甜甜面前,她那么……那么……卢姿想不出李甜甜究竟哪一点不好,以至于自从认识以后便针锋相对,是她姣好的面容?怎么可能,卢姿这么费心地打扮,肯定比李甜甜好看?是因为她跟男孩女孩都打成一片?不会,只是卢姿不屑于与那帮一脖子泥的小孩混,如果她卢姿放下身段,人缘一定比李甜甜强。
“一起回学校吧。”鲁俊建议。
“好。”李甜甜欣然答应了,并且挽住了卢姿瑟瑟发抖的胳膊。
她肯定在假装跟我关系很好,树立她好好小姐的形象,好让鲁俊对她产生好感,谁不会对一个邻家姐姐一样的女孩产生好感呢?卢姿心里别别扭扭地走在鲁俊与李甜甜中间,有些赶不上两人的步伐,是过高的鞋跟在耽误她的速度,头一回她觉出整个脚掌的钻心疼痛来。
两人在谈论一本很流行的青春小说,李甜甜很有自己的见解,并且一直在坚持,卢姿不禁暗喜,没有男孩子喜欢固执的女孩子。
她张嘴说话了,“我觉得鲁俊说得对。”
鲁俊“扑哧”一声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得十分开心,紧接着李甜甜也笑了,卢姿大惑不解地望着两人,愤怒使她不顾淑女形象了,鲁俊与李甜甜的笑点在一个话题上,他们有共同分享的事物,这使卢姿有种局外人的感觉。
“这本书是李甜甜写的,所以我觉得她的感觉应该是正确的。”鲁俊解释道。
“是吗,你还会写书。真棒!”卢姿口是心非地赞叹道,心里低落极了,没留神崴了一下脚,不过很快她调整了姿势站稳了,但是脚腕的疼痛催出了眼泪。
“穿高跟鞋走路很累吧,来,穿我的鞋,你歇一下。”李甜甜关切地一手扶住卢姿,另一只手开始解鞋带,“不过我的脚比你大,凑合着……”
“我不……”她本想说不稀罕,可是看到鲁俊也要她换鞋,觉得假如今天再回绝他,就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于是她穿上了李甜甜的鞋。李甜甜则赤着脚,大大方方地走着。
疯婆子。卢姿心里骂个不停,存心让我出丑,李甜甜肯定是故意的。
没有穿高跟鞋的卢姿立刻现了原形,她站在两个高个子中间,活像一个小矮人。
李甜甜我恨死你了。卢姿恶狠狠地盯着李甜甜的侧脸,她还在浑然不觉地跟鲁俊聊天,这种自在让卢姿发自内心的嫉恨。
从此我卢姿跟你势不两立。
三
与鲁俊分别后,卢姿迅速脱下李甜甜的鞋,扔到地上,头也不回地先走了,无论李甜甜在后面怎么喊。
如果搁在平常,她一定跟李甜甜好好理论下,就是她卢姿哪点不对招致李甜甜如此针对。但今天没有心情,她又饿又累,脚腕很疼,最重要的是,她费尽心思在鲁俊面前树立的形象全毁了,鲁俊回去一定跟同学说,卢姿有多么矫揉造作。越想越委屈,她几乎要哭了,可是不能哭,前面就是宿舍了,汤汤跟杨洋肯定在写作业,若是再被她们数落一番,今天就没法过了。
果然,她们俩头抵着头在做作业,听到门响,抬起头看看卢姿,卢姿绽开一个甜蜜的大大笑容,“今天我开心死了,你们知道吗,我去吃了法式西餐呢,那个熏鲑鱼好吃极了……”在汤汤与杨洋羡慕的目光中,卢姿心理有些平衡了,今晚还是有些收获的,毕竟还有这两个傻子对我俯首帖耳。
半夜,她们三人陆续熄掉床头小灯睡着了,卢姿却翻来覆去没法入睡,起初是以为见到鲁俊大脑兴奋,后来发现不是,她饿了。
胃部一阵阵抽搐,并且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柜子空空如也,除了衣服和鞋子没有食物。现在女生宿舍大门肯定锁了,也不能出去,卢姿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可是由于午饭只吃了一份米线,下午就已经消化干净了,加上晚上走了那么多路,消耗很多体力,饥饿的感觉像一只长牙的老鼠,一口一口吞噬着她的耐心。
人一感到饿,嗅觉也变得敏感,她嗅到空气中有残留的泡面味,肯定是杨洋没有去食堂在室内泡面了,以前她十分厌恶杨洋在寝室内吃饭的习惯,因为屋里不通风,一晚上都像住在泡面桶里。但是现在,卢姿觉得十分享受,她贪婪地闻着泡面味,觉得更饿了。
她悄悄坐起来,屋里黑漆漆一团,模模糊糊能辨识她们三个在床上睡觉的姿势,还有小桌上的东西,她看到了没吃完的糯米团子。
卢姿一阵窃喜,还有三个糯米团子。
她蹑手蹑脚溜下床,还好在下铺,如果睡在上铺的话,肯定会惊醒别人。卢姿像猫一样在地上爬行,靠近小桌子后,伸手连同塑料袋一起提上,搂在怀里,小小的三个糯米团贴着她柔软的腹部,卢姿快速地出门,进了盥洗室。
盥洗室的灯常年开着,昏黄,有面巨大的镜子,照得人影绰绰,平时卢姿肯定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但是今天卢姿希望在她吃糯米团子的时候,不要出现一个人。
她实在太饿了,第一个糯米团子吃下去,根本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