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和李文轩说过什么？
“女生是容易恃宠而骄的生物”，“你对她有求必应，她就会把对你的要求当做理所当然”，“伍迪会觉得其实你喜欢她”……
这些话，怎么可以对一个女生说！
“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就直接把我说的话都复述给伍迪了？”洛延跳上一级台阶和李文轩对视，表情带着几分焦灼，“那些话怎么能直接对一个女生说啊？她没当着你的面哭出来吧？天啊，她一定更讨厌我了……”
“我又没说是你说的，你紧张什么？”
“将心比心，如果一个男生跟我说出那样的话，我估计连继续跟他做同学的勇气都没有了。”洛延微微皱起眉，“难怪伍迪看起来有些不正常。”
女生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怕是会成为这世界上最脆弱的生物，哪怕你只是稍稍对她皱下眉，于她而言，都将是阴雨连绵好几天。更何况是那么伤人的语言。
洛延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无意间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她本意只是想让李文轩和自己保持距离，却不想会中伤到伍迪。
李文轩：“我没有把那些话直接说给她听，我只是告诉她，接下来要忙辩论社的事，所以准备退出篮球赛。”
“你应该不止说了那些吧？伍迪的表情就跟天塌下来了似的，你还跟她说过什么？”
“还有就是跟你说的那句话。”李文轩顿了顿，“我来航宁是为了学习，不是为了早恋。”
这话倒是没什么错，一般人听了也不会多想。但是伍迪不一样，她喜欢李文轩，而且一直也认为李文轩也对她有好感。所以，李文轩对她说出那句话无异于是被表白后的拒绝，其杀伤力似乎并不比洛延的那些言论小。
伍迪的确变得有些沉默，身为团支书也不再热衷于班级的事。而后，在李文轩退出篮球赛后不久，伍迪便决定转去文科班，她对苏芮的解释是“她家里有关系可以让她在大学毕业后进学校做语文老师，所以才选择学文”。理由说得平平淡淡，没什么感情，倒是像极了不得不遵从父母安排的无自由少女。
“为什么要那么认真呢？”洛延又找到了和舒曼迪通电话的理由，她承认自己存在着一些小心思，她想借伍迪的话题引出舒曼迪和林哲之间的事。
舒曼迪：“被自己喜欢的人拒绝了，要是我，我也没办法在班里待下去了。”
“所以，你当时决定离开南育的时候，也是……这样吧？”
十五岁的我们何必把事情想得如此天崩地裂，十年之后也许我们都不再记得彼此。天南地北，就像程翊和自己，甚至无法在同一时间看到同一轮明月。
现在的付出不过是未来的谈资，甚至经年之后，连自己都不愿承认曾经还有那样一段年少无知的青春。
“洛延……”
“可是离开后又选择回去。”洛延自顾自地嘟囔道，“其实，我还是很希望你们在一起的，如果可以长久的话。”
“洛延，你怎么回事？这么久不打电话，好不容易联系一次还总扯到林哲。”舒曼迪故作镇定地打趣道，语气有些许尴尬，也有几分挣扎。
“我现在，又和苏芮是同学了。”洛延慢悠悠地开了口。
“苏芮！？”舒曼迪哑然。
“她跟我说了一些话，虽然我并不太相信，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啊。”洛延学着老人的口气，无可奈何地叹道，“天天都能看到她，而且，她竟然也知道程翊……”
“航宁新生入学报道的时候，我见过她。”舒曼迪的声音有点低，但承认得却很干脆，“程翊的事，也是我告诉她的。”
因为情绪太过低落，看到的又都是陌生的面孔，好不容易抓到一个熟悉的人便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女生的话匣子一旦打开，说了什么甚至连自己都不记得。口无遮拦、无心之举，其实，这一切也都理所当然。错就错在了那个她与之倾诉的人。
“小学的时候，苏芮的关系和我并没有那么僵，报道结束后她让我和她一起去吃冰激凌。我那个时候心情不好，又不敢和你说，所以，就跟着她去了。然后，她问我你是不是还喜欢林哲……”舒曼迪一口气说了很多，而后顿了好久才又继续道，“你知道我那个时候……一激动，就什么都说了。”
“所以，苏芮说的是真的，你和林哲在一起了吧？”心情意外的豁然，连洛延自己都有些愕然。
“可是他还是像从前一样，从来都不会在乎我的感受啊……”舒曼迪捧着手里的话筒，声音几乎低进了尘埃里，“我不想让他去双语部。”
“其实，林哲是个很有原则，甚至有些中规中矩的人。他会不由自主地去权衡利弊，一旦认定了什么是对的就会朝着那个目标一直努力。”洛延突然觉得自己像是频于说教的大妈，不由得自嘲地嘿嘿一乐，“嘿，你也是知道的嘛，初中的时候每次假期我找你们玩他不都是因为补课而放我鸽子。你要习惯他这点。”
“可是，他说他毕业要去美国读大学，美国是说英语的吧！是说英语的吧！”舒曼迪有点小激动，声音上下起伏有些大，“既然是说英语，他干嘛要去双语部法语班啊！？”
洛延：“额……他有病吧……”
整个北美洲，应该只有加拿大的魁北克是法语区吧？这还是程翊去了加拿大后洛延自己查资料查出来的。可是，魁北克距离美国那么远，天寒地冻的木木应该不会脑抽的也想去那里逛一圈吧？
“是吧，根本没理由去什么法语班！”舒曼迪也跟着抱怨了一句。
“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们现在不是挺好的。”要是不好，大概舒曼迪就不是现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了。
“洛延。”舒曼迪突然迟疑了一下，“你们小学的时候那么好，如果我和林哲在一起你真的不会觉得难过吗？”
“我们确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是我和林哲在小学毕业之后就很少见面了。小学时候那种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感情你觉得能长久吗？”语毕，连洛延自己都觉得这话就像一个四岁的小男孩对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说我们又不是两三岁小孩一样搞笑。
曾经那么好的朋友，曾经因为他不理自己就想着去和其他女生决斗的朋友，突然有一天看起来这样无关紧要。
这样的结果究竟因为时间太残酷，还是自己太无情。
“你小时候肯定喜欢过他。”舒曼迪说得信誓旦旦。洛延甚至可以想象到女生的表情，微微撅着嘴，黑色的瞳仁乌溜溜直转。
“但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洛延知道，这句话就是舒曼迪一直想要的答案。
她旁敲侧击地问过自己太多次了。
女生的身上有着太多的属性，患得患失也是其中之一。似乎，我们珍视的从不是特定的时间出现了特定的人，而是特定的人出现在特定的时间。
高二开学前，学校重新统计了学生的文理科志愿，一个学期的时间，消磨了太多的执念，平均每个班都有一两个人放弃了数理化，转去了文科班。
李文轩大概也觉得自己当初做得的确有些欠考虑，让一个女生陷入如此的尴尬甚至转了文科。可那种“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妹妹”这一类的恶俗台词他又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高二前的统一分班，他一个人送伍迪去新的班级，把本来也要跟去的苏芮也打发走了。
“听说辩论赛最后还是南育赢了？”伍迪把高一上学期遗留下来的仅有的几本文科类教科书塞进纸箱，抱在怀里，慢吞吞地走出了十四班。
“他们的确很厉害。”
“南育的辩论社成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们学校才是第一次出现辩论社，虾兵蟹将怎么跟人家天兵天将抗衡。”伍迪笑了笑，“不过我看校报上把你们写的很厉害呢！”
李文轩接过女生手中略沉的纸箱：“校报当然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学文的人真少。”伍迪瞥了眼箱中少得可怜的几本书，悠悠地换了话题，“二十个理科班，只有五个文科班。”
“其实，就算大家都是理科生，很多人在上大学后还是会选择文史或者社科类专业。”李文轩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女生，只能找一些自己还算擅长的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多女生都会选工商管理一类的专业。”
“管理？那都是做领导的吧？”伍迪歪着头，龇着牙乐了乐，“哪有那么多人能让我去管理啊？”
“听苏芮说，你是大学毕业后做语文老师……”
“嗯，我爸爸打算让我进学校。”伍迪点了点头，“做老师好，我一定不让我班上的学生早恋！”
“这个年纪……”
“李文轩。”伍迪的眼底突然划过一抹晶亮的光，女生停住脚步，转过身一瞬不瞬地望着男生，而后又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是太早认识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