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威!他心中一惊,想不到白家鬼宅的主人竟然是他!不知当年的白家血案,是否与自己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他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将手中镜子翻过来覆过去,刹那间,镜面上浮现出几行篆刻的小字。
镜子上的字一瞬即逝,他揉了揉眼睛,将镜子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竟看不出半点痕迹。莫非是自己看花了眼?他皱了皱眉,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重复着刚才的动作,将镜子翻过来,覆过去。
终于,那几行字又出现了。
仿佛宁静的水面上,掠过一丝涟漪,悄声诉说着深埋于水下的秘密: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纪风涯皱了皱眉,刻下这诗句的人,自然不会是凶手,也不会是馆内的下人,那便只能是镜子的主人。
八咫镜作为“三大神器”之一,天照大神的御灵,神圣不可亵渎,作为主人,定然深知其神圣,又怎会随意在镜面上刻下这黍离之诗,亵渎神明呢?
或许,只有一种合理的解释:死者在临死前的一段时间,已经觉察到了隐藏在身边的危险,遂将这些信息地藏于八咫镜中。若是有朝一日遭遇不测,见到镜子的人便能透过镜子上的诗,找到真凶。这种做法不仅不是亵渎神明,而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将心中的秘密诉诸于神器,取八咫镜映照人心,暴露恶魔本质的传说,托付遗愿,令真凶无处遁形。
只是,这镜中的诗句,究竟隐藏着什么玄机?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姜夔的《扬州慢》,以昔日扬州城的繁华鼎盛对比今日的荒凉凋敝,亡国之痛、兴亡之感溢于言表,尤其是“二十四桥”二句,愈工致,愈惨淡,可谓惊心动魄,将那种忧时伤世的黍离之悲抒发得淋漓尽致。
一种刻骨的悲凉弥漫开来,纪风涯吟着镜子上的诗句,不知不觉走到了房间深处。青铜立柱莲花香炉立于屋子一角,暗红色的窗帘一半已经断开,落在地板上。站在窗边向外望去,是一片惨淡的光景,月凉如水,在破败的枝叶间游走,依稀可见几个参差不齐的灰色影子,立于清冷的夜色中。他皱了皱眉,指着远处的几处灰影对身后的守楼人道:“那是什么?”
“那是后园的亭子和石林。”守楼人的目光游离在夜色中,“后园原名沁园,本是一个美妙异常的园子。听街道上的老人家说,当年沁园内翠竹成荫,花草遍地,竹林深处,有古典的亭台和千奇百怪的石山,。而如今……”
纪风涯的眼里闪过一丝异色,扬眉道:“我们过去看看!”
黄昏时候下过雨,后园里满是积水,腐败的淤泥飘出阵阵恶臭,污浊的水洼中倒影着一勾冷月,白森森地渗着寒气。园里的草木自生自灭,经年累月,堆积起来的枯枝败叶竟没过了小腿。
园子深处,有一座破败的小亭子,顶部已经塌陷,只剩下骨架。朱红的柱子早已褪色,雕花的梁向一侧倾斜,黑底金字的匾额摇摇欲坠,上书三个斗大的字:离思亭。
他信步走入亭中,在正中的石桌前坐下。石桌从中裂开,桌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和枯叶,清理干净后,露出灰色花岗岩的桌面。黑、白、灰三色的组合,简洁大气,宛若一幅浑然天成的泼墨山水。
他将亭子里外检查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莫非,是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二十四桥,代扬州,在这里可以理解为扬州盛产的竹;“红药”,即芍药,又名将离,“桥边红药”,暗指竹林深处的离思亭。
坐在石桌前,凝神思考着八咫镜上的诗句,夜风拂过,月影浮动,白色的月光照在花岗岩的石桌上,荡漾起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