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抽噎声打断了纪风涯的思绪,他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小女孩蜷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眼里噙满泪水,嘴里含糊不清地道:“妈妈,妈妈不要我了……”
一种刻骨的悲凉涌上心头,他走过去,将小女孩拥入怀中,掏出纸巾为她擦干泪水。他轻抚着她柔软的金发,捧起她小巧的脸庞,道:“不要哭,以后有哥哥陪着你,你要学会坚强。”
小女孩怔怔地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得就像四月的天空:“哥哥,你说妈妈还会回来吗?”
“会,一定会的。在妈妈回来之前,你要听哥哥的话。”纪风涯别过头去,他从来没有撒过谎,然而这次,却不得不撒谎。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平淡而充实,狭小的空间禁锢了肉体的自由,却无法约束思想的天马行空。冥想,成为了纪风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远离了浮世的喧嚣,远离了纷乱的人群,世界顿时变得清净起来。不知不觉,心的疆域日益开阔,生命变得越来越澄清。思路也顿时明晰起来,一些被忽视的细节逐渐显露。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犀照馆的真正涵义。犀照,洞察幽微,明察事物的真相。迷失在时间深处的人,要想分辨过去、现在、未来,最好的方法便是令自己见多识广,博古通今。只有这样,才能从支离破碎的片段中最大限度地提取有限信息,依据这些信息来确定所见到片段中包含的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犀照馆内的藏书,涵盖了天文地理生物化学历史哲学宗教等各个学科,可见赌圣的知识面之广博。
同时,因为那些时光碎片中有一部分是关于自身的,因此,令自己的生活简单而有规律,便能更好地看清楚未来。赌圣对数字“7”的偏执,并非偶然,而是理性思考的结果。“7”是个很奇妙的数字,一星期有7天。而颜色,无疑是最直观的信息。如果一个人每天居住在不同颜色的房间,每天乘坐不同颜色的汽车,每天佩带不同颜色的领带,当包涵着未来信息的片段中出现相关信息,便能迅速判断出它发生在星期几。比如,赌圣每周一固定使用红色的书房,若他预见到自己将在红色的书房中被枪杀,便能断定命案发生的当天定然是星期一,这样一来,便排除了其他七分之六的可能性。以此类推,还有多种方式,可以令那些模糊的片段变得无比清晰明确。
当那些过去与未来的碎片向赌圣袭来时,他没有逃避,没有拒绝,而是积极主动地去探索,努力用心去发现,透过形形**的表象,尽可能地提取有效信息,发掘隐藏于其中的真相。正因为他能理性客观地分析对待他所看到的一切,他最终成功地驾驭那种令无数人崩溃自杀的超能力,为己所用,趋利避害,实现了人生的辉煌。而大多数人,在遭遇这样的状况时,会一味地悲观绝望,消极回避,自怨自艾,最终陷入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纪风涯顿时大彻大悟,生活也变得焕然一新。那种超能力并未离他远去,过去、未来的碎片,经常会冷不丁地向他袭来,令他措手不及。然而,他却不再惶恐,不再迷茫,而是全力以赴地去面对,用心观察分辨,透过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去发现真相。日复一日,他的心态越来越平和,眼光越来越敏锐,对过去未来看得越来越清晰透彻。
与此同时,阿瑟拉的陪伴,令纪风涯不再孤独。除了冥想之外,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阿瑟拉身上,给她讲故事,和她玩游戏。同一个世界,在孩童眼里是彩色的,灿烂夺目,而在成人眼里,却是灰色的,阴影无处不在。过去的他,就像冰箱里的仙人掌,敏感尖锐,偏执任性,渴望温暖却又害怕伤害。如今,小女孩的天真单纯,深深感染了他,令他有种反璞归真的感觉,心如琉璃,净无秽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