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源自1933年上海佛慈大药厂《科学国药》第一集)
§§§第一章 缘起
药之为物,先医学而有,发端于古初人类之疗病。但某药治某病,某病用某药,全为当时人民经验所得之单方。历史愈久,经验愈多,药品日增,治法日备,于是留心济民者,集合众方,而作本草,而成药典。
按中国医学,创自神农黄帝;西洋医学,导源希腊希坡克拉提氏。古代中西医药之学说,大同小异,多凭哲学之推想。中国先医之五行六气说,与西方古代之四大四液论,皆此时代之产物。然欧西自十九世纪以来,脱离哲学的空想,渐趋科学的实验,医药之发达进步,一日千里。我国于东汉张仲景时代,颇重实际,医药之灿烂庄严,较诸其时西医,有过无不及。降及两宋,理学蔚兴,继有金元诸家,拾宋朝性理之余绪,敷衍阴阳五行之说,粉饰医术,而医药学遂大遭厄运。立言愈玄,去实愈远。后之学者,见玄言之易以钓名,群起效颦,其余毒至今未熄。其间虽有吴可之、王勋臣氏等出,提倡国医之革命,著书立言,敢冒不韪,然阳春白雪,和者无人,终归消沉。
然中国医药,系根据五千年来实地经验而集大成者,故其效力之伟大,与功用之确实,足为二十世纪科学医药之基础。如能将古时经验所得之国产药物,革除金元以来陈腐的空想论法,而根据现代最新科学的医理,应用理化学的制药方法,以改良阐明,必能博环球医药界之欢迎,而学术上之国际地位,亦可骎骎日上。方今科学的改良运动,为我国医药界之最大急务。诚以世界日趋大同,欲使我国医药,竞美欧西,则必以科学相周旋,舍此别无实事求是之法。试观今日各国科学的医药学者,多注目于中国药物,热心研究,争先发明,如日本国立大学特设汉药研究科,欧美诸国各大药厂创制科学化之中国药品。吾人日闻某国药师自某中药抽出某种有效成分,某国医家自某中药验得治某病之特效剂,竞相发表于世界医坛。顾我国产药物,尚不脱草根木皮之旧态,徘徊于阴阳五行之迷路。呜呼!岂我神圣聪明之黄帝子孙,终无人发扬国药而光大之于世界者乎?
粤在民国十年,李平书、余伯陶、王祖德、郑平叔诸君,尝有鉴于此,慨然以改良国药为己任,创办粹华药厂于上海,努力三年之光阴,牺牲数十万之金钱,而竟因事与志违,遂至中止。而郑君平叔以百折不挠之精神,尽倾其私财,再接再厉,仍设国华药厂,期续前未竟之业,亦因时势不利而停顿。至民国十八年春,有当代高僧太虚大师门人冯剑光、冯明政等诸居士,夙闻郑君之令誉,志同道合,与之唱和,集资国币十万元,设计又经二年,方竣筹备,定名为“佛慈大药厂股份有限公司”,以国产药物之科学化为使命,虽不敢称我国药界之曙光,或可谓继承粹华药厂之主义者也。惟同人等发此宏愿,膺此巨任,知识有限,绵力难胜,故特将区区愚忱,告诸我各界同志,中西名宿,冀能俯鉴此心,随时指导,赐以嘉谟,则将来国药之改良,庶几成功,非但吾同胞之幸,抑亦全世界生民之幸。爰述缘起,敬希公察。
§§§第二章 国产药物之科学的研究
本公司现设国产药物研究部,聘请中外医药专门大家,与中医富有经验者,任为研究员。用严正之科学方法,从事研究,其程序略述如下。
(一)搜集参考图书
凡欲研究一学术问题,须先精查过去业迹,如贸然从事,往往徒劳无益。故特设图书室,购置关于中外医学、药学、化学、制药工业等诸重要参考书籍及各国医药杂志等,整理设备,以供研究员阅览考查。
(二)药用植物学的研究
我国地大物博,药品之富,甲于天下,《神农本草》已有三百六十五种,历代逐渐增修,至李时珍《本草纲目》,计列药品共有一千八百九十二种,更加以赵氏拾遗,不下三千种,若设大海,茫无津涯,如欲从事实验,必先选择,方可下手,其方法有二。
甲、先设国产药物陈列室于研究部内,博采动植矿各种国药,备置以资研究员之选择取舍。
乙、次设药草试植园于适当地方,盖国产药物,采之植物最多,动矿次之。药用植物,大半求于高岭深谷之野生者,川黔滇桂诸省,崇山连绵,所产药物甚富,其质亦佳,然天然野生者,因频年采伐殆尽,产额日少,价值日昂,不事种植,难免绝种之一日。例如浙之象贝母,由川贝母移植而来,其功用亦不减于川贝母,其他各品,如能栽培得法,必收良果。
应用以上两种施设,可试药用植物学的研究,以选定优良品,改良种子,发明栽植之良法,且确定科学上分类及其学名,以资提倡。
(三)药理学的研究
动物试验,为研究药理学上最重要一事,欲知药物之如何奏效与何种成分之奏效,以定药物功效之标准与中毒之分量,莫不赖是。今日中药之所以不能普及于世界,新医之所以不敢用中药者,以其未尝经过一番动物试验,不能确知其医治作用,究竟何如也。故饲养动物,如青蛙白鸽鸡犬牛羊猕猴家兔天竺鼠之类,以供研究员之任意采用试验,以为药理学的研究材料。盖经动物试验,可知其析出分离成分之药理作用,且能确定医用单位及其极量矣。
(四)化学的研究
论药物之实际,能于生药阐明其奏效之理者,已能应用有余,不必更进研究其化学的性质。然近世药物学进步以来,有待化学的性质明了,然后始能洞悉药理及其内含所有主要成分,决定化学原子式后,能应用化学集成法制造之,不必再取材于动植原料,故化学的研究,为近世药物研究之最高理法。科学应用之最妙神机,爰设化验室于研究部内,备置室中需要之器具,如显微镜、远心沉淀器、诸种干燥器、元素分析机器,各种微量分析机器以及种种化学上器械,与各种试药,以分析国产药物之主要成分,且确定化学原子式,以期应用化学的方法集成制造,
(五)养成科学的研究人才
国产药物之科学化运动一事,言虽容易,行甚困难,盖缺乏适当之人才,以其条件之一。现今国内药科学校,不过数所,留外回国之药学者亦仅少数,普通医师之人才既如晨星,况要研究发明之高等技术士乎。本公司之初设研究部,首感困难者即不外乎人才问题。于是始聘留外回国之我国医药专家为基本职员,而加聘外国人专门学者为顾问,中外专家咸集一室,然后方得就绪。吾人鉴斯而感其难,遂一面选派聪俊子弟数人于德、日等国,使专门研究制药学术;一面教授青年学徒数十人于本研究部内,使之随习技术,以资他日学成出世,使作改良国药之先导,为人类社会服务贡献。
(六)发表科学的研究成绩
医药学系积阅历经验而成,以前人之所知,传诸后人,发明愈多,则人类社会获益愈广。欧西之医药学以公开为主旨,苟有所得,竞相流传,于是知识之范围愈推愈广,至于今日有灿然大备之观,后之来者,尚骎骎乎以发明为己任,精益求精。本公司研究部,严守科学者的态度,打破古来“秘不授人”之传统陋习,当将研究所得之结果,发表于中外医界,以尽科学者之义务。以期多少贡献于人类。
§§§第三章 国产药物之科学的制造
(一)聘用专家负责调制
按汉唐以前,医与药并不分业,凡丸散膏丹饮片等,皆归医生亲自炮制修合。宋元以来,医药分途,自是人类生命所关极重之药业,渐移于药商药工之手。现今国内各药铺之药工,俗称刀上先生,概非药科出身,只守师徒相传之成法,多不认识药物之性能功用,故其炮制工作,不能不谓其非科学之甚矣,坐此致今日中药信用,日落千丈,无可讳言。本厂特聘中西药科大学毕业经政府公许之药师为制药部主任,督率技工及制药生,根据科学的方法,应用理化学的器械,尽诚努力,负责调制,期达改良国药之目的。
(二)鉴定原料严选道地
从来中药之设,不以科学为基本,专以谋利发财为目标,今之药肆,伪货充斥,市价昂贵者货尤多伪,鱼目混珠,以假乱真,违背开方之医理,贻害服药之病家者,指不胜屈,此已为今日一般中药界公开的秘密,无人不知。由是本厂采办原料药品,务须严选,由专门家经种种科学的试验方法,详细考查,确认真正道地货品,然后方得配制,以期提高国产药物之信誉。
(三)科学化之调制
现今吾人日用诸物,无一不浴现代文化之惠泽而改良便利者,唯国产药物,依然保守古始的状态,无非草根木皮之丸散饮片,绝无现代科学的工业色彩,外形既不雅洁,内容亦多粗杂;炮制之术,不合于药理;服用方法,又非常不便。较诸西药,雪散晶粉,银精玉液,定量之确实,制造之精美,诚有霄壤之别。无怪国人日趋西药,渐远中药矣。是以本公司设制药厂于上海同济路,由德国购入蒸汽锅炉、真空汽热煎药机、药滓压榨机、真空蒸馏机、真空排气机、药材切片机、药材捣碎机、磨粉机、筛粉机、炼合机、制丸机、制片机、丸药加衣机、金银糖衣润光机、高周波电流机、紫外线发生机、自动计数机、作业连续机、纸袋制造机、嵌栓机、干燥机等各种机械,皆用蒸汽及电力运转工作,且应用各种理化学的药品及器具,某药须用何法制炼,某根须用何法浸制,某药须要其结晶,某药利用其沉淀,宜丸宜膏,或液或粉,莫不根据现代科学的制药方法。要之,将国产药物之原料,应用科学的技术,改良制造西药式之中药,供诸全世界之医院病家,为本厂计划改良国药之最大目标。
(四)公开制药提倡改良
从来中医药家,多以“秘不授人”为不成文律,故除“推拿”、“针灸”既失传外,验方奇药之埋没于草野青囊者,亦不知凡几,以致成今日之衰退。本厂尊诸孙总理“天下为公”之精神,于每月定期开放药厂,公开药方,邀请各界共同研究,敬乞高明之指教,藉作改良之模范。
§§§第四章 营业方针(略)
§§§第五章 慈善医疗之实行(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