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白虽然也是顾虑颇多,但是为了宽慰若兮,还是故做轻松的劝解她不要太过多虑。
“你想想看,薛怀即使天大的本领,也无法随时号令西夏多罗随时听他派遣,前线战事吃紧,他怎么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起乱?凌家的天下自然还是凌家兄弟打出来的,薛怀只是暂时代摄而已,翻腾不起多大的浪花,放心好了,薛怀能有多大本领?再说,真要如此激起民愤的话,前方将士统统停战,他薛怀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若兮经鹤白这么一分析,也觉颇有些道理,虽自疑疑惑惑,心思不定,却少了许多担忧。鹤白宽慰开了若兮,自己却也是心事重重,结合眼前形势,他不得不担心万一薛怀早有他心,那么这场战争或许就是他的阴谋,勾结西夏迫使中原拱手让人,或者他早同西夏有过约定,以此来帮助他登上龙椅。这些事情不是没有可能,结合薛怀之前的种种迹象,他的奸诈狡黠是不容置疑的,如果此时他生了邪念,只怕无人能阻。
虽是忧心忡忡,却并不能快马加鞭赶回京城一探究竟,若兮暗恨因为自己影响了鹤白的行程,他那般的身手,岂能因为照顾一个孕妇而耽误了眼下为国出力的机会?况且他还是前朝的太子,即使前朝覆灭,他也是有责任拯救天下苍生的。这样想着,便慢慢盘算着怎样才能让他离开自己赶紧去到战场上帮慕风一些忙。
二月的天气,沧州四处都是风沙,遍地触目惊心的沙土,冷风时时不经意的就肆虐起来,虽然蒙了头巾面纱,那马却时时迷了眼睛,难以行走,若兮便同鹤白商量,一路跋涉,时气又不好,身体有些吃不消了,她想在沧州停留些时日,等春暖花开之时再赶路.鹤白也有心让若兮停留下来歇息几日,便答应下来.
找了家客栈住下,若兮却坚持要付两月的租金,鹤白疑心道:”若儿,这个时节虽然风沙太大,但是天气渐渐转暖,不用几日就会有所好转,咱们稍稍停歇几日就可赶路了,付这么长时间的租金做什么?”
若兮一笑:”师兄,虽说天气渐渐会有好转,咱们大人都吃得消,但是我怕,怕孩子会受到颠簸呀。”鹤白闻言不觉红了脸,讪讪道:”我竟忘了这个,恕我粗心。”
若兮笑道:”我想,在沧州住上三两个月,到那时,孩子已五六月,不会再有什么强烈的不适反应,说不定到那时还会有好消息传来,那样一来,我就可平安无虞的回到京城去.眼下,身体状况不好不说,这一回去还不知道京城里都闹成了什么样,倒没的使人时时忧心,沧州虽然偏僻,但是战事也没这么快延伸至此,倒不失为眼下藏身之地,师兄以为如何?”
鹤白点头道:”如此也好,那咱们就住下吧,等我明日寻两个丫鬟来伺候你。”
鹤白果然命掌柜去临近的村落寻两个手脚干净利落的小姑娘来,若兮也想着等安排鹤白离去后,身边也不能没有个帮手,便多给了掌柜的几两银子让他好生帮忙寻来。
晚间,掌柜的果然领回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虽生在偏僻荒凉的乡野小地方,小姑娘却都生的白净伶俐,若兮很是喜欢,便留了下来,一个圆圆脸的名唤阿雅,另一个瓜子脸的名唤阿雪,听掌柜的说这两个小姑娘家里没了父母,都是跟着族长过活的,一听说有人需要丫鬟,便苦苦求那庄主脱离了那里。
阿雅阿雪俩人很是伶俐,不用过多吩咐都知道忙忙的伺候若兮更衣用膳,进汤进水也都很知道规矩,看来掌柜的的确没有说错，果然是在庄主那样的大家大户里服侍过的,鹤白先还担心她们没有见过大世面,不会服侍,后来瞧着也就慢慢放了心。
凡事计议妥当,若兮便来找鹤白,央他先回到京城去,鹤白不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若兮自己先回去的,若兮反复地劝说他,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只需要好好静养,平白的多一个人非但派不上用场,倒没的叫她悬心,还不如由鹤白先行回去探听一下情况,再来接自己也不迟。反反复复,不下十数回,鹤白也只好同意快马回去探探情况。
对那掌柜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照顾好若兮,又一再地嘱咐若兮万事多加小心,不要随意地在外面走动,万一有情况,使人来京城报信,自己第一时间赶来,若兮一一答应了,鹤白才策马离去。
鹤白走了,虽然有阿雅阿雪陪着自己,若兮还是忍不住心头的怅然,和鹤白一起呆的这几个月,他几乎已经成为了自己生活中的一部分,不仅是师兄,兄长,朋友,甚至还超出了这些,有他在身边总是踏实的,安心的,这种踏实安心和慕风在一起是不同的,慕风更多的让自己感觉到男性的英武飒爽,和那种惊心动魄的心潮激荡,他给的是明明白白的爱,明明白白的情;鹤白身上感觉到的是一种平实安稳,一种生活中实实在在的踏实,安全,而今乍然离开,似乎少了许多生活中的依赖。
掌柜的因为有鹤白的那一番叮嘱,又见若兮非同寻常人的气度,出手也极其大方,因而照应的也极为周到。若兮闲来无事便让阿雅阿雪教自己做些针线活已排遣寂寥,孩子再有六七个月就要来到人间了,应该给他准备些小衣物小鞋子了。阿雅阿雪并不知道若兮已有了身孕,但是见她很是热切地要学,便也悉心教授。两个女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在族长家做过丫头,也是有些见识的,每每瞧着若兮,阿雅便试探着问:”小姐看着并不像我们这小地方的,穿的用的我这一辈子还没有见到过呢。”阿雪却每每看着若兮头上那些珠花首饰很是羡慕:”小姐,我若能从此跟了你倒还是一条生路,就怕你哪天一不高兴说声不要我们了,我们倒没了去处。”
若兮边忙活手上的活计边笑道:”怎么会呢?你们这么周到的伺候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你们了?再说你们还是可以回到族长家去的呀,怎么会没有了去处?”
两个人却都默不作声了,若兮抬头看看她们,两人都是满面悲戚,不觉诧异:”怎么了?族长家不好吗?”
阿雅哀怨地看一眼若兮:”小姐,如果庄主家好的话,我们就不会同意来伺候陌生人了.”阿雪也低声道:”我们在庄主家是不被当人看的,那庄主只是把我们当着他的暖脚工具,如果不是庄主婆娘这几天闹别扭赌气卖了我们两个，我们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若兮惊异:”难道那庄主竟还生有其他的邪念?””自从到了他们家,就被那庄主强行霸占了。”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只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眼眶里却是泪水盈框。
看着她们那两张稚气天真的小脸,若兮忍不住一阵心酸,自己这个年龄还是母亲呵护下的一个千娇百媚的小公主,虽然后来也是历尽磨砺,但到底比她们要幸运的多,先后遇上鹤白、慕风、清容他们,每每险要关头还能绝处逢生,逃离险境,她们两人这么小的年纪,却遭遇了那么残忍的经历,想着,止不住的心生不平:一定要替她们讨个说法!
“你们有没有想过要报仇?”若兮强压住心中的怒气,阿雅摇摇头:”报什么仇呢?我们这一带庄主就是天,就是皇帝,没有人不听他的,就连官府的人都怕他,他手上有的是钱,不要说我们两个无依无靠早没有了亲人,就连那些有亲有戚的姐妹,哪一个受了他的侮辱敢说什么报仇?”
阿雪接道:”小姐，你不知道，那庄主是我们这里最最有钱的人,不仅黑家庄,这方圆百里也就数他最有能耐,逢旱遇涝,官府发不出粮食,也得求他才能买到。”
“这个庄主,他叫什么名字?”若兮问道.”叫黑山熊,人们背地里都叫他大黑熊.”
大黑熊?有机会看我不把你整治成一头大狗熊!若兮想着又详细询问了些黑家庄的一些情况,阿雅阿雪都担心若兮真会让大黑熊报仇,便不敢再多说什么。
有伙计来送茶饭,若兮便叫住他，装着无意地问起那黑家庄,伙计摆着手道:”女客官,我劝你还是少打听的好,那黑家庄可是我们这一带的阎王府,大黑熊更是不能轻易提起,尤其是你这样漂亮的女客官,千万不要轻易抛头露面,万一被那大黑熊的爪牙发现,可就是大麻烦了!”
若兮见那伙计似乎很是惧怕大黑熊,猜想那到底是一个什么家伙,大概一个五短身材的莽夫吧,手上有些钱,还养几个爪牙,大概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可怕之处,想着自己眼下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便暗暗筹算等些时日,一定要寻机会报复那大黑熊,替无辜的受害者惩治一番。
不曾想还不等若兮计划好,大黑熊这边竟然先一步找上门来了。
黄昏时分,风住了,沙尘也停了,若兮在阿雅阿雪的搀扶下慢慢走至房外的廊上散步,天气灰蒙蒙的,和瓦刺那边的草原真有天壤之别,想起瓦刺,心中就是一阵惆怅,这一生还会有机会回去吗?虽然去时正赶上冬季,没有见识到大草原的绿意盎然,但是在母亲的描述中,在热娜的介绍下,似乎已经无数次看见暖暖的风把大地吹成一片碧绿,无边无际绿油油的草原一直延伸至天边,延伸至遥远的传说中的天涯的尽头。阳光照得人软绵绵的，羊群吃饱了草悠闲地卧在草地上，许多牧人纷纷弹起马头琴，载歌载舞起来，歌声飘入山林，扩散到原野，草原上荡漾起一片欢腾。欢腾的人群中似乎也有自己的身影,还有慕风,鹤白,他们甚至还随着牧民跳起了舞,若兮的嘴角忍不住浮上笑容,那样的时刻该是多么轻松愉快的时候!
“小姐,在想什么呢?”阿雅笑嘻嘻地道.
若兮方回过神来,不觉轻叹着:一切不过幻觉罢了!
阿雪看看若兮,笑笑地道:”小姐是不是在想心上人了?我瞧自他走后，你整天都是无精打采的,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们竟然误会鹤白了,若兮也懒得和她们解释,笑道:”小丫头,你们懂什么?”
正说着,经常来送茶饭的伙计忙忙的跑上楼来,惊慌失措地说:”女客官,不好了,不好了,我们掌柜的让你赶紧收拾一下快点走吧。”
“出什么事了?难道这边也打起仗来了?”若兮不以为意。”哎呀,女客官,你不知道,不是打仗,倒是比打仗还要可怕,你快点走吧,那大黑熊的人已经过来了,我们掌柜的正在应付他们,骗他们说你早带着阿雅她们离开这里赶路去了。你们快点走吧!”那伙计已经在跺脚了。
“大黑熊？”阿雅阿雪也忍不住惊叫出声。“大黑熊来做什么？”若兮定神道。
“这个小人也不知情，只看他们来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掌柜的只让你们快走，也没说别的。”伙计一把推开房门，“我估摸着可能大黑熊听说我们这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客官，所以想来滋事也说不定，我说你们倒是快点收拾了！”
阿雅阿雪已木然了，听见伙计这么说才忙忙地去收拾起来，若兮想了想，挥手制止道：“不用收拾了，我们还不清楚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再说我一个住店的人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他们眼中真没了王法了？”
“哎呀，我说客官啊，你能不能赶紧先躲过这一关再说，大黑熊你以为是谁？是咱们这里的土霸王啊，得罪不起，咱们就躲吧！掌柜的已让小人来报信了，呆会儿真出了什么事，我可但不起。”伙计说着又跑了。
隐隐的真听得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若兮想了想道：“阿雅阿雪，你们把面纱给我取来，把门关上。”
两人慌忙取来纱巾帮若兮蒙了面，又关了门窗，却不知道若兮要做什么，“你们别怕，去把后窗上那些竹棂取下来，帮我劈成竹签来细细的削了。”若兮取出一根钢针，“照这个样子就行。”
两人疑惑不已，有心想逃但见若兮若无其事的神色只得按她的吩咐去忙碌起来。
若兮只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不一会儿就听见有人乱哄哄的来这后院了，木楼梯隐隐响起了脚步声。他们来了！若兮把房间的正门打开，自己坐在纱幔后面，不动声色只等有人前来。
“掌柜的，你亲自进去看看，我就不信，兄弟们都没得到信儿人就跑了？”一个阴阳怪气的人连声嚷着。
掌柜的不住说着好话，求他们回去。那人却骂骂咧咧地使人进房去搜，若兮拿出梨花针在手上，单冲着这些人的霸道和无赖，她就决定决不心慈手软！
“小娘子！小娘子快点出来呀，咱们哥几个亲自接你来了，快些出来迎接我等！”一个小头目怪声怪气地进房来了。
“这个就是黑豹子，大黑熊手下最坏的一个，就是他四处替大黑熊物色良家女子供他们淫乐！刚刚和他商量的那个叫黑老虎。”阿雅急急地说，若兮示意她别紧张，坐在幔后，不紧不慢地道：“你是何人？”
那人乍闻之下，吓了一大跳，马上又转惊为喜：“小娘子，你就是那个从瓦刺来的美娇娘吧？哎哟，我们庄主早就听说了，这不叫兄弟们过来接你来了，还不快些出来随我去见大王。”说着，便往幔后伸过头来。
若兮目光一凛，双手一抖，数枚梨花针直直射入那人的面门上，右眼睛也钉了两枚，没有一丝响动便直直倒了下去，阿雅阿雪紧张地看着，不知所措，若兮轻声道：“把他拖到后面去。”两人才手忙脚乱地把那人拖走。
外面半天也见不着一丝动静，便又使进来了两个。若兮同样坐着纹丝不动，和他们周旋几句，等他们探头进来后，便举针就射，如此放到了五人，外面那个带队的隐隐觉得不妙，便自己神气活现地跑了进来，大声嚷嚷着：“你们都死哪儿去了？还不给我滚出来！”又邪里邪气地叫：“小娘子，你怎么迟迟不肯露面，我们庄主可是备好了热酒热菜静候着呢。快快随我去快活去罢！”
若兮忍住满心的怒气，冷声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从瓦刺来的？你们还知道我什么？”
“哈哈，小娘子真是有趣！这方圆几百里都是我们庄主的地盘，就是飞过一只麻雀，有几根翅膀我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更何况你这么一个活灵活现的大美人！”那人嘿嘿笑着，慢慢朝帘幔走来，“我们早就在打探你们的行踪了，嘿嘿，你那个小情人不是已经走了吗？那就跟我们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