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以什么样的理由留下他呢？没有爱，没有恨，留下，只是一种情势所逼的利用。我难道要老实的告诉他，留下吧，为了被我利用，你留下吧。
呵，他会爆炸吧。但，我决不能用感情的骗局来约束他，不能把我所有的良知都泯灭掉。
他现在病的很危险，一直在昏迷，因为他喊了我的名字，因为他不停的要找我，那个老鸨没有办法，只得带了我去。
依旧是那个院落，那个房间。夜晚的星星都睡觉了，只剩一张黑黑的像幕帐一样的天空，那是单调的，又压抑的色彩，可以理解成悲伤，也可以理解成阴鸷。
那个老鸨很不甘心的退下了，临去时，还颇不放心的用眼神告诫了我好多次。她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青岚，因为我进去时，邑刚好醒了，他那样唤了她。
“我以为，我们会很久以后，才会再见。”他虚弱的牵扯唇角，满眼都是迷离的伤痛和欣喜。“你为什么会来？”
“我来请你留下。”我平静袒然的与他对视着，他抵在床头的身子，沉寂了片刻，紫的眸，飘向地板的灯影，无奈的惨笑。“如果是昨天，你说出这些话，我想我会高兴的疯掉。”
“你会留下吗？”我一向不会强人所难，这次，却急切的希望他能答应。
“除了拒绝我的爱，你所有的要求我都会答应，你确定要留下我吗？”他眯着眼，似是累了很久，又不得不打起精神的样子，面容清瘦无光，一身病姿。“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一定要想好哦。”
我那一句话结在舌底，不敢轻言出口。这一句去留太沉重了，如果留下他，他的一辈子都要跟我牵扯不清吧，那样，就又回到三个人痛苦的最初状态。如果，放走他，天下的苍生，又有谁来负责呢？利害轻重如何权衡，我完全乱了。
“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答应。就算是被你利用，也心甘情愿。”他似乎充满了无力感，那样含着某种迫切却又悲凉的眼神，总是能揪痛我最柔软的地方。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王子的去留还是自己决定吧！”瞧，我就是这么自私，希望他留下，又不能给他任何承诺。可，这也太难为世情了吧！
如果他最终选择的是羞愤离去，后果会很严重吗？
默默的，用我十年的阳寿向上苍祈求，他不会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他的内心还是善良的，他会顾及到天下安危，会在短暂的痛苦过后，重新爱上一个命定的良人，不再记得世上还有一个我……
我说服自己，相信，这世上除了权利、争斗，还有更值得珍视的东西。比如生命，比如和平，比如快乐……
“我连被利用的资格也没有了吗？”他自嘲的笑笑，妖媚病态的脸，在烛光中若隐若现，美得诡异。
凛然一震，那颗不完整的心，又悄然裂开了一道新痕。黑夜还是好的，可以隐藏很多东西，让自己可以以想给人看见的面目示人。
“我来，还有一事，请……把解药给我吧！”我平淡的看着他，心中有许多的不确定。
但我的话语刚刚落下，就引起了他极大的波动，紫眸在我的眼前闪烁不定，悲愤而哀怯，仰头长叹过后，低低嘶哑的，他说：“你都知道了？”
我只知道自己中了蛊毒，只怀疑那蛊毒是他下的，并不是全部的获知，但还是微微的点点头。
他的喉结动了一下，颤了颤干涩的唇，不安的眼低下，似乎在躲避着我。半晌，惨淡绝望的笑。“呵，在你心里，我一定更加的恶劣，甚至卑鄙无耻，竟然在你的身体里，下了这种移情的蛊毒，让你这样爱上我！怎么办，我在你心中，已经坏到无可挽救了么？”
他在说什么？我的眸光聚焦在他脸上，此时已不止是吃惊，而是震动，像被暴雨中的雷，生生在头顶上霹开了一道口子，揪心扯肺的讶异，脑袋里是不断不歇的轰轰隆隆。
“我只想知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我定定的看着他，如果他中够敏感，不难发现我此时的激愤。
难道，一开始对他的情，都是因为被蛊惑而至么？
“很早，早在四年前的望尘山，我只想让你爱上我，只想补偿你，我不该因为恨一个人，而把无辜的你牵扯进来，老天一定是为了惩罚我，才让我这么爱你，爱到没有自我，爱到癫狂。而你，即使被蛊惑，也还是不能彻底忘记燕云路，呵！我沙邑一身傲骨，目中无人，竟悲惨潦倒到这种地步……”
原来，是这样！
“解药，只有二弟有，如果你心里已经没有我，那证明，你已经不需要解药了。”他迷离的抬头，不知是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你还需要吗？”
我无法再开口，双目瞪着他，全身像是着了火，灼烫的热浪，前仆后继，只感觉自己就要灰飞烟灭。自以为是了很久，不过是，任人耍弄而已。那解药，就算我还需要，可我还能向他要吗？我不想承认什么，被下了蛊而爱上他，也是爱上了他，在与云路的海誓山盟里，我彻底的背叛了，无论是心还是身。
“如果不会伤及性命，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抿起唇，对他漠然视之，关乎这样的话题，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下去了。
“你会这样说，可见从不曾信过我，你皱一下眉头，我都会紧张，你认为我会做加害你的事吗？”
窒息感，眩晕感，让我在这个暗影浮动的屋子里，有些意识我离散，紧了紧牙关，偏过头去，残忍道：“你加害得还少吗？”
“也许你不信，”他干得裂开的唇，浅浅一扯，有血丝溢出来，憔悴的脸是陷进某种回忆的温和。“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从未想真正伤害你！”
“现在说那些都毫无意义。”我望向窗外的黑暗，挪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
“那我来说些有意义的！”他提高嗓音，我不得不回头与他对视。“听着，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我千里迢迢的来，放下自尊和高傲，就是来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你有三条路可以选择，第一：现在就杀了我；第二：放掉我；第三：留下我。凭我对你的了解，第一条路，你是断不会走的。那么，你若亲口留下我，哪怕是违心的，我也偃旗息鼓，甘愿随你左右，无怨无悔，将我以后的人生交给你。反之，必将——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
这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像是一条鲜血汇集的河流，从我的眼前，红浪涛涛的流过，无数的生灵，嗷嗷挣扎，深陷迷津，不可自拔。
“天下大乱……”我冷静的像一个空壳，看着他，又穿过他，望向很远的以后。“也许，我真的会恨你！”
“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沉静的眸子看不出情绪，死水一样寂然。半晌，冷绝道：“恨，也是一种感情。能换来你一个‘恨’字，我所做的一切也算有了真正的价值和意义，希望，你不会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