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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我的母亲,是众人口中毁誉参半的女子,为着她,疯了一个王爷,也就是我名义上的父亲,为着她,逼反了一个将军,我的舅舅冷如枫,为着她,灭了一朝,又兴了一朝,为着她……。

我的母亲又是一个众人口中的传奇人物,她曾休夫自请下堂,她曾身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她曾为抵抗容军的入侵出钱出力,她曾力抗昔日天下第一邪魔,她曾……。

为着有这样一个母亲,我从小就拜当世高人为师,习武修文,睥睨天下,难寻敌手。

只是母亲对于我来说,一直是一个难言之痛!为着她那可歌可泣的一生,为着她那只有在面对我时才有的真心笑容,为着她临终的遗言,为着她……。

我竟没有见到我母亲的最后一面,等我赶到时,我只看到了那块冷冷的墓碑,墓碑上所题是爱女傲绝之墓,想来母亲至死也不曾原谅了父亲,不曾原谅了外祖。

为着她得遗言,我一生姓傲,可是,我也乐于姓傲,为着那疼我,爱我到及至的爷爷和奶奶。

我从小由我的爷爷和奶奶带大,从刚开始会走路起,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云游天下,在游山玩水中,奶奶时常会拿着一张漂亮的美女图给我看,叫我冲着她喊娘亲,其实,那时娘亲在我的脑中,只是一幅图而已,直至六岁那年,在京城的酒楼,我第一次真真实实的见到了我的母亲,那时曾让我一时的惊艳,我母亲的风姿,又岂是一幅图所能画出来的?

第一次与母亲匆匆而遇,又匆匆而别,第二次与母亲相遇是在太白山山脚,可是当晚我却又很快的睡着了,以至错失与母亲相聚的时光。

我与母亲相处最长的一段时日,是在羊城的日子,虽然母亲一直的很忙,有许多的事物要处理,但只要一有空闲,总是会陪在我的左右,陪我练字,习文,陪我练功,习武,只要我出现在母亲身边,她不论有多忙,总会露出那真心的笑容,陪我一起玩耍,那一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一段时光。

后来母亲生病,我缠在母亲的病榻前,逗母亲玩笑,引母亲开心,看着母亲渐渐的痊愈,那时爷爷奶奶只至告诉我母亲生病,若我知道,那是我母亲生命的最后时光,我绝不会就这样跟着师公们离开,绝不!

离开母亲的近十年时间,我一直跟随师公们在天下各处云游,处处可以听到有关母亲的传说,有真的,有假的,我时常就这样静静的听着,听着他们口中的母亲,想着我心中的母亲,一点一滴的回忆着我们母子两人并不多的相处。

那双羊山的听风亭,为着母亲的缘故,成了武林人士的圣地,每隔三年,会在那里举行武林大会。

十七岁那年,我出师,师公们嘱我前往双羊山一行,我也想着前往别院,那里有着我和母亲最长久的回忆。

在听风亭,我一战成名,傲飞扬成了武林最闪耀的后起之秀,而在我一报出傲飞扬的名号,众人竟交口道:“原来是傲大小姐的公子,怪不得如此的了得。”

原来,他们并没有忘记我的母亲,原来母亲在他们心中的,一直以来都只是傲天山庄的大小姐,而多年前,那次轰轰烈烈的皇榜昭示,母亲是诚亲王妃的事,在众人心中,早已成过眼云烟。

舅舅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与我失了联系,我在羊城稍住后,即刻赶往了京城了,当那金碧辉煌的皇宫,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的时候,一个身穿龙袍的枯瘦老人,也随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时任我在皇宫胡作非为,却一直含笑看着我,一直说着不可亏待了我的老人,原来是我的祖父,曾记得他那时摸着我的头,含笑道:“飞扬,你若是朕的孙儿,该有多好!”现在想来,他那时如此可亲的对我,想必也是冥冥之中的那一丝血缘的联系吧!

在皇宫,舅舅孤独的坐着,看着我进去,阴沉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一丝笑容,为着母亲,他颠覆了莫家,建立了双朝,他说,这是他和母亲两个人的,为着母亲扬眉吐气,母亲是长公主,是双朝最尊贵的人!

然而,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为着他从小呵护的妹妹离他远去了,这许多年来,舅舅一直是寂寞的,他不许别人进入他的内心,他不许别人与他一起分享心中的伤感,即使是舅母,也不例外。

看到我,舅舅笑了,走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说我是他的唯一牵挂,说让我继承他的位置,我直直的盯着舅舅,然后婉言谢绝了,我已习惯了天涯飘泊,自小我与爷爷奶奶一起,稍大与师公们一起,我是一只傲游天际的鸟,无法被圈在这皇宫的小小笼子里,听着我的答复,舅舅眼中的落寞更加的明显,久久的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我,可能希望从我的脸上看到我母亲的影子,但我自小像我那个父亲多一些,只有一些些微小的地方像母亲,然而,即使只是那么的一些些,舅舅似乎也十分的满足了。

陪伴了舅舅几日,舅舅交给我一张纸,上面写着地址,看着我的一脸茫然,舅舅说,有些事情,还是我自己做个了断比较好,说完再不吭声,静静的看了我许久,说:“飞扬,你不愿要这个位置,舅舅不勉强你,但你必须时时的多来看看舅舅,舅舅老了。”

我看着才刚四十出头的舅舅,两鬓已经染霜,心中突然有说不出的难受,想来岁月无情,在舅舅身上留下了过多的伤痕,使得舅舅原本硬挺的身躯,已经过早的衰老。

舅舅的宫中,没有三宫六院,就只有我舅母一人,两人相敬如宾,只是舅舅子嗣不旺,只得表弟一人,不似当年我那个祖父的宫中,到处都是美貌的宫妃,我曾悄悄的问过舅舅,舅舅久久的看着我,然后缓缓的道:“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为着良人的三妻四妾暗暗心伤,最终死于非命,你的母亲,我的妹妹,也为着良人的三心二意,最终死于非命,我又岂能忍心再让别的女子,步她们的后尘?”听了他的话,我一响无语,我想起来那双还在山水间逍遥的爷爷奶奶,他们是何等的快活,除了想起母亲时的哀伤,原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才是生活的真谛。

舅舅不理我的沉思,继续喃喃道:“你表弟,生来懦弱,怕,唉,我怕到时……。”舅舅长长的看了我一眼,“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让你,让你来坐这个位置的道理。只是你,你却无意于此,那……”看着舅舅未尽的话语,我只得接口道:“舅舅,尽管放心,到时,只要飞扬能帮的上表弟,飞扬必定尽力。”

正说着,舅母和表弟进来,舅母是一个大家女子,十分的温婉,处处体贴着舅舅,表弟自小生长在这个皇宫之中,却没有跋扈之气,只是一味的懦弱,我看着表弟,忽然向舅舅道:“舅舅,不若就让表弟跟飞扬一起游山玩水,走遍天下,到时,表弟或许……”我话未说完,舅舅却眼睛一亮,道:“恩,飞扬,极好的主意。”

舅母却十分的不舍,有些唸怪我的唐突、舅舅的应允,而舅舅却看着表弟,道:“飞鸿,你愿意跟你飞扬表哥一起出去玩玩吗?”

表弟还是一个小孩子,一听可以出去,自是十分的开心,两只眼晴偷偷的瞧着我,小声道:“我,我要跟飞扬哥哥学武。”

我听了一乐道:“只要飞鸿不怕吃苦,表哥就教你。”就这样,我带走了当朝的太子,日后的皇上,也因着这次的出游,日后双朝出了一个绝世明君。

我按着舅舅给的地址,带着飞鸿到了那里时,已经时近中秋,没想到出来应门的居然是石成昊,传说中那个为父亲出谋划策,逼死母亲的人,他见到我,明显的一愣,然后立即反应过来,让我们进了那个小院。

在那个小院中的大树下,我见到了我的那个父亲,我才知道舅舅的话是什么意思。然而,我并不希望遇到他,看着他,我无法避免的想到我的母亲,那一个被他,被他……。

我冷冷的看着他,一语不发,飞鸿跟在我的身后,虽然自出来以后,他的腼腆好了许多,然而在生人面前,还是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这让我想到小时候的母亲和舅舅是不是就是这副模样?

他抬头看着我,一身的嶙峋,再不复以前的温文如玉,他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许久许久,然后嘶哑着声音开口:“飞扬,是你吗?飞扬?”

我不想他还记得我,然而他还记得我那个可悲的母亲吗?那时,一股怨气从我的心中升起,我真想大声的质问他,可还记得母亲?岂可下得了如此的狠手,竟活活的逼死了母亲!

然而我的话未出口,他那嘶哑的声音却又一次响起:“飞扬,你知道吗?你的眼睛最像你娘,细细长长,十分的清洌,我最喜欢的就是绝儿的那一双眼,仿若什么都看得透一般!若她的眼睛微微的眯起,就……”声音逐渐的低了下去,然后就沉浸在自己的冥想中,再不理我。

看着这样的父亲,虽然那一声父亲我叫不出口,然后那责问,我又怎么问的出口?

门吱呀的一声,从外面又进来一人,我看见了一张布满沧桑的脸,他看着我一脸的惊讶,然后颤抖着声音问我是否是飞扬,我仔细一打量,竟然是那个莫宇,那个自命风流的莫宇,他何以变成了如此的模样?想来岁月真是无情。

他上下打量着我,再无往昔的轻佻,然后沉着声音说:“既然来了,就住一晚再走。”说完,转身进屋了。

那一晚月上中天的时候,我忽听见了从隔壁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低吼,把飞鸿从梦中吓醒,紧紧的抱着我,不肯放手,我无奈,只得带着他,走进了那间屋,看着屋内的景象,我一时说不出话来,石成昊拉着我,出了房门,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抱歉当时的计谋,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我只是心中黯然,不想父亲竟对母亲有如此的深情,只是当初错的太多,想要挽回时,母亲已经不肯再信,回天无力,导致了一场悲剧,导致了我年幼丧母,可是看着这样的父亲,这样的石成昊,这样的莫宇,相信这些年来在愧疚的折磨下,他们也过的不舒坦,我,我看着这样的一群人,又,又如何下得了手。

听着房内的低吼,我叹了一口气,探手从贴身的袋中拿出了一颗药丸,递给石成昊:“这是解毒丸,我奶奶制的,应该可以解牵心之毒,明日,明日你给他服了吧。”

石成昊看看我,低声问道:“你,你终究不肯叫他一声父亲。”

“我母亲临终的遗言,你也应该知道,母亲与父亲之间的是是非非,你也清楚,终究,终究是他逼死了我母亲,我,我只能做到这一步!舅舅让我过来,就是想让我亲手了断这件事,我想,我今后再不会来,你,你多辛苦一些。”说完,我起身,回屋了。

第二日一早,我与飞鸿悄没声的走了,我不想再看到那张生无可恋的脸,那是我的父亲,然而却又怎能算是我的父亲?

我与飞鸿联系到了爷爷奶奶,在爷爷的逼迫下,我帮着秦叔叔处理庄务,自我娘亲去世后,秦叔叔一直孤身一人,他常对我说的一句就是:“你娘她许了我下一世,我足矣!”看着他,我忍不住的心酸。

及至几年后,我遇到了我的心上人,在追追逐逐中,我才明白,秦叔叔的满足,才明白当初父亲的悔之莫及,在我与倩儿的两情相许中,才明白爷爷为何如此的怕奶奶,即使是奶奶微小的一皱眉,都能惊慌失措。

我带着倩儿,到我的母亲墓前,倩儿一脸的崇拜,说傲天山庄的大小姐如传说中的仙人一般,看着她,我缓缓的诉说着母亲的生平,母亲一生坎坷,倩儿只听得泪流满面,扑到在我的怀里,哽咽着:“扬,我们一生一世不再分开。”

我抱着倩儿,看着母亲那冰冷的墓碑,笑了,母亲,你放心,孩儿会紧紧的抓住自己的幸福,永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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