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离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陌生感,一切楼宇都像是故旧生活里的事物,虽然实际上我也没在这里呆多长时间,但有了之前的种种经历,现在让我说恍如隔世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我最近没事时一直在梳理遗忘之城中所有发生的来龙去脉,因而感触颇多,除去感叹人心难测之外,有那么几次真心觉得如果不是运气好,我们都可能回不来了。所以机关算尽又怎样,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场空。就像朱如平,苦心经营了两年,没搞出什么名堂不说,不但最后自己害了自己,还把李天成给搭进去了。
我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值,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还惋惜,如今离玄小镇再也不会有市侩的朱老板了,过去一直在阑桂坊品茶的乡人不知道会不会不习惯。
如此想着,心中百感交集,压根没留心周围,然而就在这时,林南在频频张望之后,居然告诉我有人在跟着我们。
放眼一片黑灯瞎火的状态,听他这么说吓了我一跳,刚才一路上因为心神不宁,回想前程后事,一度困惑在这种千头万绪的情形下该如何向前走,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后面跟着。
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道,你会不会感觉错了?这时间镇上的人早都睡下了。
林南摇摇头,道,绝不会错!不过他奶奶的真是有点邪门,总能听到脚步声就在身后,回头看却什么都没有!难不成真是狸猫之类的东西?
我表示不赞同道,像你说的,狸猫怎么可能跟我们跟那么久,我们这体积看起来又不像老鼠。
林南不置可否,望着远处的黑暗,道,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人一路从昆明跟到这儿来了。
他提到这个立刻使我警觉起来,逻辑上绝对存在这种可能,不过这他娘的也未免太执着了吧!如此丧心病狂地跟着我们还准备搞什么飞机?天海纹章不是已经拿到手了吗!而且整个过程做得滴水不漏,无论是谁,再跟着我们不但没有意义,反而有可能会暴露自己,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作为。按我的想法,无论是谁出于何种目的抢走天海纹章,接下来要做的就应该是离我们远远的。
我立刻想出了两种可能:其一,他接下来的行动要在离玄进行;其二,他想从我们这儿搞到别的东西。
我这样思考着看向林南,发现他也正看着我,我估计我们两个想到一块去了,林南眯着眼睛问道,萧帅,你他娘的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内裤?
滚!我骂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变态!
我本来还想回损他两句,他突然摆了摆手,示意我别说话,然后把手指向来路的方向。
我顺着一瞅,黑洞洞一片,平角的视野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抬眼往上只能看到有一棵树,那棵树离我们至少有二三百米,如果不是背衬着星空也根本看不到那么远的地方,饶是如此,看到的也只是巨大树冠映出来的黑色轮廓。
我刚想问他看个毛,立刻发现那树冠的底层树干上好像藏着一个影子,非常不明显,如果不仔细看立刻就会忽略过去。
我靠!什么东西!那棵树拔地而起十几米高,光是树冠就占了一多半的长度,树干从下往上都是等粗的,刚好到了树冠下缘的位置出现了不规则的棱角和缝隙,棱角形状给我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一个人一只手抱着树干,一只手横在额头正在远处望着我们。
林南看了半晌,喃喃道,八戒,是不是大师兄来救我们了!
我听出林南的声音在发抖,自己也觉得有点怵,如果是人的话就太奇怪了,我皱着眉头又不好在这样的深夜里呼喊。
盯着看了半晌,那个影子纹丝不动,好像又不是人。此时让我们两个再走回去一探究竟,说实话我真是没那个动力,我宁愿把它当作树木旁逸出来的枝叶,这样想着,便摇头道,算了!会不会是我们神经太紧张了?
紧张个屁!林南骂道,这玩意刚才一直在身后跟着我们,都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就上了树,害得老子一泡尿憋到现在都没敢吱声!
我抱着肩膀,道,那要不你现在就面朝着那棵树放水,也算示威了,顺便还能嘲讽他,你以为如何?
好主意!前排点赞!林南哈哈大笑,转身就去解腰带,看状态是打算实践一下。
我摇着头往前走了几步,现在想想洛冉说的是对的,这个人真是一个神经病,所做的事情也不能以常情度之。
如此过了好长时间也不见他完事,我实在耐不住性子,便骂道,你他娘的快点!尿泡尿怎么比别人拉屎还费劲!身后半天没有反应,我忍不住回头一瞅,卧槽!人没了!
我抓了抓头发,以为自己在做梦,赶忙往回走了几步,四处查看一番还是没找到。这他娘玩的是哪一出?以前光听说过火遁、水遁、土遁的,这逗逼来了个尿遁,而且电视上人家遁形的时候总还有点音乐跟着,到他这儿不声不响,连个伴奏都没有。
我站住脚百思不得其解,前后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这家伙能跑到哪去,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确实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没理由凭空消失啊!我到最后都气急败坏地跑去查看那摊尿,想着他会不会泡在里面。
万般无奈,我只好朗声喊了几嗓子,仍然没有回应,远近的房屋影影幢幢,站在黑暗里,这种感觉让我立刻想到了在遗忘之城里的经历,心里不由就开始有些惶恐不安。
但不同的是,彼时我的身边还有几个人跟着壮胆,纵然身处绝对黑暗也没有多害怕,此时林南一下子就没了,让我无形中感到一股压力袭了上来,甚至有些担心这条路也有可能一直走不到头。
深呼吸几口气,晃了晃脑袋,不对呀,这里他娘的是外界,再怎么诡异也不存在超现实的东西,没有奇门遁甲,更没有巨形蝎子立在旁边。这样想着,刚才的恐惧弱化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我往来路的方向跑了十几米,不经意间再望向那棵树的时候,就发现树干上之前抱着的黑影竟然不见了,光秃秃的树干笔直矗立,上下等粗,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这种正常恰恰说明了不正常,刚才老子分明看到上面挂着个黑影,妈的!黑影这会儿功夫跑哪去了?
我身上立刻起了一层白毛汗,这是要闹哪样啊?刚回到离玄就碰到这么诡异的场面,连一点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我一步一停地往前走了十几步,就看到远远地有个人影撒丫子向我跑了过来。
我定睛一瞅,这不就是林南呢,妈的!这缺货怎么一下子干出这么远?恍神间,他已经跑到我的身旁,我拽住他的胳膊问,你他娘的跑什么?
林南脸色都青了,刷的一下甩掉我的手,继续往前疯跑,头都没回道,你大爷的!李天成回来了,老子就说你他娘的不好好保护天海纹章,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吧!你他娘的赶紧跟人家道个歉,说都是你一个人的错,让他别他娘的追老子!
胡说八道!我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蓬头散发的身影晃悠悠地跑着,速度很慢,那状态根本不像是在追林南,而且姿势特别古怪,像是在打醉拳一样,身子歪歪扭扭,走的路线都是S型,头发在蹦跳之间把脸完全挡住,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没有脸的人,举手投足之间果然有李天成的影子,特别是那种一蹦一颠的步伐,完全和奔跑时候的李天成别无二致。
我咽了口吐沫,立马就想要跑,转念一想,老子干嘛要跑啊!李天成没有理由伤害我的,没准还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惠子的消息。但又一想,这野人变成鬼之后未必还能认得我啊,所以还是得跑。
犹疑间,我刚迈出第一步,一双手就从背后伸过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用余光已经能够看到那骨瘦如柴的手指,每根手指上都留着长长的指甲,感觉上那些指甲比他的半截手指还要长。
我此时脸上汗如雨下,完全没料到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转一换之间,那个人影已经跑到了我的身后。
那双搭在我肩头的手状似无意,好像轻飘飘的,我也不知道是自己吓得腿软,还是他的手有什么魔力,身体竟然完全用不上半点力气。
就在这时,脖子突然没来由地发痒,很像那种头发丝刮在皮肤上的感觉,这种感觉我并不陌生,惠子躺我怀里的时候经常会这样,不过此刻的我却感受不到半点温馨。
头发越聚越多,干枯毛燥,碎发都已经耷拉到我的胸前,身后的那个人好像要抱住我一样,感觉下一刻他的脸就有可能攀上我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