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虽然宠爱密贵人,又没来看过胤祥,但对敏敏的葬礼却极为重视,以皇贵妃的礼仪入葬,并辍朝三日。宫中皇子公主若遇母妃逝世,只需服丧三日,可康熙却命所有皇子公主尽皆服百日丧,堪比皇后。
薄其子厚其母,康熙的作为真让宫中各人有些看不透了,若说他思念敏妃,那为什么不妥善照顾胤祥呢?若说他对敏妃感情一般,那为何又将丧礼办得如此隆重呢?皇帝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度。
原本胤祥、敦琳的饮食衣着都由敏敏为他们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她这一死,再没人很好照顾他们了,语芳虽待他们极好,毕竟不是亲母,而且她只是个宫女,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于是我主动将照顾胤祥兄妹的事情接了过去,青芷也来帮了不少忙。
皇宫中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跟红顶白,以前敏敏受宠,御膳房、制衣局等总是把最好的东西送到承乾宫来。现在敏敏去世,康熙又一次也没有来过承乾宫,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怠慢下来了,衣料都是别的宫里挑剩下的,三餐也没以前好了,胤祥毕竟长了几岁,明白其中关系,也不吭声。敦琳却受不了了,她自来被敏敏照顾得无微不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哪能过得惯现在的生活,每回饭菜端上来,她总是吵闹的不肯好好吃饭。
我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着急,他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不好好吃饭,身体怎么长得好呢?承乾宫里有自备的小厨房,幸好我在前世的时候学过烹饪,就想着自己做些可口的饭菜给他们吃。小厨房是有了,可是没有素材可怎么办呢?要让那些太监送好东西来,不给银子可不成,我翻箱倒柜,将承乾宫中的钱财整理一通,还好敏敏月例丰厚,宫中又很少有用得着钱的地方,总算积攒下来好几千两银子,于是我拿这些银子给小太监们丰厚的打赏,总算弄了好些食材来,敦琳终于开心地吃了一顿饭,也不枉我这么辛苦了。
宫里的太监宫女可以用钱来摆平,怕就怕宫里的主子们不好对付啊。以前敏敏受宠致极,旁的妃子只有眼红的份儿,不敢来欺负她的孩子,现在她死了,怕那些妃子要来个大报复了吧!再加上胤祥现在不再像以前那么得康熙宠爱了,他的那些不省事的兄弟不知道会不会在学堂中欺负他。
我心中这么想着,但不敢直接去问胤祥,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感情是最敏感的,自尊心很容易受到伤害,尤其他又是个皇子,如果他受了欺负,宁愿自己躲在暗中舔噬伤口,也不愿意被人发现,我问话若问得不好,反而会伤了他的心,还是不问为好。
虽然不问,可从他每日下课的神色中可以看出,他在学堂中过得并不好,秦柱儿每天也是耷拉着脑袋,他以前跟在胤祥身旁也有些小傲气,一些有资力的老太监见了他也要低头哈腰的。怕现在在同等地位的太监中,也是受人欺负的吧,胤祥再过几年也要分府了,只希望等分了府之后,他能过得好一点吧。四阿哥是敏敏从小带大的,和敏敏感情深厚,向康熙请求和胤祥一样守孝三年,康熙同意了,只是皇宫内院,四阿哥也不能一直过来,只能送些银子来,他也是年幼的时候失去了养育他的孝懿皇后,幼年失持的滋味他是知道的。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照顾好胤祥在承乾宫里的生活,下午给敦琳讲了一会儿故事,然后哄她自己出去玩儿,我独自去做晚膳,做好晚膳,胤祥也回来了。胤祥一脸阴沉,我只做不见,道:“刚做好饭你就来了,快来吃吧,敦琳出去玩了,我会留东西给她的。”现在的我宛若是个现代的家庭主妇,做好了晚饭等着辛苦了一天的丈夫回来吃饭,空下来的时候想想或许这也算是提前适应生活吧。
胤祥摇摇头,道:“我不吃了,等下你和敦琳一块儿吃吧。”说着就要进房,我忙上前拉他,道:“不吃饭怎么行?多少吃一点再去做功课嘛,不然会长不高的哦。”我摆出了哄敦琳吃饭时的样子,胤祥嘴角一撇,似乎想笑,却笑得很是苦涩,强耐性子道:“不吃了,做功课要紧。”摔手就要走,我紧紧抓住他的手掌,他眉头微皱,“嘶”的一声轻呼,仿佛我碰痛了他,我要拉他手掌来看,刚翻开他手掌,看了一眼,他就马上把手拿了回去。
只一眼,我就看清了他的手掌红肿红肿的,一道道的痕迹,分明是被戒尺一类的东西抽打之后留下的,我心中一痛,忙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他紧紧握着手掌,硬声说道:“没人欺负我,不过是自己滑了一交。”这谎话说得很是拙劣,哪怕是个三岁小孩子,也能看出他这伤是被人打的。
胤祥说完了这句话,就奔跑着进了房间,秦柱儿也要跟着进去,我伸手拦住他,道:“十三爷是怎么了?是在学堂里被人欺负了吗?”秦柱儿苦着脸,道:“格格,您别问了,十三爷不让奴才说的。”我不依不饶,继续问道:“为什么不说,难道你希望你们十三爷就一直受别人欺负?你告诉我,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不是很好吗?”我循循善诱,秦柱儿开始动摇了,正要张嘴,里面的胤祥叫道:“秦柱儿,在外面磨蹭什么,给爷进来。”秦柱儿急急对我说道:“格格,今天十四爷没背出书,南书房的师傅让十三爷代受了二十下手板。”说完,飞也似的进去伺候了。
我呆呆立在当地,过了良久,坐在餐桌前,望着亲手做出来的美味佳肴,轻轻一叹,纵然我能妥善安排他的生活,终究不能解决他的大问题啊。以前看书中的胤祥受人欺负,只是感到气愤,如今亲身经历,除气愤之外还加了痛心,心中还有些责怪十四,他闯了祸,为什么让十三倒霉啊?
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有人拉了拉我,我抬头一看,正是敦琳,我勉强扯出一丝笑容,道:“敦琳,回来啦!”敦琳满脸委屈,眼眶红红的,我问道:“怎么啦?是不是跟哪个格格吵架啦?”敦琳被我一问,索性哭了出来,道:“鱼宁姐姐,十四姐姐不和我玩了。”她一边哭一边说道:“刚才我去找十四姐姐玩,十四姐姐一见我就走了,不来理我,我追上问她,她说袁贵人同她说的,我没额娘了,以后再也帮不了她了,让她别同我玩。鱼宁姐姐,为什么没了额娘就帮不了她了?皇阿玛一直很疼我的,也好久没来看我,是不是我不乖?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了?”
她说的委屈,我听得心痛,但怎么忍心将这宫中的黑暗告诉她呢,只能安慰说道:“当然不会啦,皇上最喜欢你啦,不过皇上好忙的,不可能整日陪着你啊,你说是不是?你只要乖乖的,以后皇上肯定会来看你的,知道吗?”敦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敦琳以后一定乖乖的,然后皇阿玛就会来看敦琳了。”敏敏去世之后,她倒也懂事很多了,我欣慰地点头,道:“敦琳乖,来吃饭吧。”敦琳吃了几口,看看周围,说道:“哥哥呢?”我愣了愣,半天才答道:“他……他刚吃过,做功课去了?”敦琳点头,不再说话。
胤祥被打受了伤,我心想,给他取些金银花、薄荷叶等捣成泥抹在手上会舒服些,就亲自去了太医院,刚取了草药回来,就见小元子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见我来了,跑着迎上来,我问:“是敦琳格格出了什么事吗?”他摇头急切说道:“不是,十三爷出事了。”我一惊,问:“出什么事儿了?”
小元子快速说道:“刚才奴才回来的时候听说十三爷和九爷、十爷打了一架,师傅只罚十三爷跪在书房门口,十三爷哪受过这个,格格快想想办法吧!”我能有什么办法?他们都是皇子,还有一个是皇子的师傅,我去的话能解决什么问题?小元子道:“今天四爷进宫了,要不格格找四爷来帮帮忙?”我白了他一眼,道:“知道四爷来了,你还不快去找?”小元子搔搔头,颇有点不好意思,道:“不瞒格格,奴才见到四爷怕得很,又想着格格就快回来了,所以才没去的。”
我心中郁闷了,我对这个冷面王也怕得很呀!想想胤祥,我鼓起了勇气,倒不是说怕他挨师傅罚,只是怕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待遇,若跟师傅吵了起来,传到康熙耳朵里,惹他不喜,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胤祥吗?
我急匆匆地问道:“四爷现在哪里?”小元子道:“长春宫。”我微微一愣,随即想通,长春宫是德妃的住处,虽然说德妃没有带过四阿哥一天,但生母毕竟是生母,按时请安是少不了的,我将草药交给小元子,交代他磨碎了,就快步往长春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