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挥退了在两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道：“禛儿，是不是有话要对额娘说？”四阿哥一点头，道：“是的，额娘，是关于天地会的事情。”我神情开始关注起来，不再靠在椅上了。
四阿哥说道：“自从青芷进了宫之后，儿臣就派人打入了天地会，最近探听了他们的一个计划。”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我急忙问道：“是什么计划？”四阿哥再向四周一望，声音变得有些低沉，道：“他们打算这次在博尔济吉持氏蒙古翁牛特部杜凌郡王仓津离京的时候进行刺杀，企图破坏蒙古与大清的关系。”
我点了点头，这像是天地会的作风，问道：“这次迎杜凌郡王进京的保卫工作是谁做的？”四阿哥道：“是大阿哥。”我嗯了声道：“那这事你有没有跟他说过？”
“没有。”四阿哥扯出了一丝笑，道：“儿臣想凭着大哥的本事，应该不会让天地会得逞的，而且儿臣也是听那探子说的，手里并没有真凭实据，贸然说出去了，反而会让人疑心儿臣。而且儿臣想杀之不如用之，等大哥击退了天地会，他们内部一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只要被有心人利用，那就很容易被控制住了。”我暗暗点头，四阿哥这主意正合我意，哼，谁说雍正一开始是太子党的？太子党会来同我说这事吗？同是皇子，连身份最低的八阿哥也想当皇帝，更何况是四阿哥呢？
我原本是一意要让胤祥荣登大宝的，但我想起从我入宫以来，每件事都依着历史在向前发展，即使我有心让贵妃早死也没有办到，我的决心便有些动摇了，退一步，让四阿哥当皇帝，那也不错。我现在有了两手准备，反正皇位不是四阿哥的就是胤祥的。等到了康熙四十七年废太子的时候再看吧，现在我会全力扶助胤祥，若在废太子时胤祥没有失宠，那就说明历史发生了偏差，那就由胤祥全力夺位，和四阿哥将事情挑明，如果不是，那就让历史顺着他的轨迹走吧。
四阿哥道：“儿臣之所以来跟额娘说这事，是因为怕到时候青芷会坏了事情，那天还请额娘管着她才行。”我点头道：“这个我理会得的。禛儿，天地会这事，你就没必要和你皇阿玛说了，你皇阿玛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能让他少些事就少些事吧。”我说着，别有深意地向他一笑，四阿哥看了我一会儿，缓缓点头，道：“儿臣明白。除了皇额娘，额娘就是儿臣在宫里最亲的人了，这些年额娘对儿臣的好，儿臣都是记在心里的。额娘有事尽管差遣儿臣就行了，儿臣一定会听从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我想他对我的心思应该猜得到一些的，但不能因此对我以及胤祥有了成见，轻轻一笑，道：“禛儿也别多想了，你和胤祥在额娘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额娘不会偏向任何一方的，额娘只希望你们能够兄弟和睦地过一辈子，以后不管谁掌了权都能互帮互助，这才是额娘的心愿。”
“儿臣明白的，儿臣知道额娘对儿臣和十三弟向来是公平的，甚至有时候待儿臣还要好些，不像……”说到这里，不再说了，但神色有些黯然了，我心里也是一震，他是想到了德妃吧，我都忘了在他心里德妃才是生她的额娘，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不彻底断了，恐怕以后就有问题了。
四阿哥闭了闭眼，稳定了一下情绪，睁眼时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冷漠，起身道：“天色已晚，宫闱之内不便久留，儿臣先行告退。”
我唤了太监宫女出来，让语芳把清雅请来，让小元子送他们出宫。
次日一早，给皇太后请了安后，和众嫔妃出来，德妃笑着道：“这几日长春宫里的桃花开得好，各位姐姐去我那里走走吧。”宜妃拍手道：“这好，早听说了，每年德姐姐那的桃花都是宫里开得最好的，就连万岁爷都夸过呢。”德妃有点得意地一笑。
我对这种没有营养的聚会没有兴趣，道：“妹妹今天凑巧有事，就不陪各位姐姐了。”身后的勤贵人道：“那臣妾也陪娘娘回宫吧。”惠妃阴阳怪气地道：“敏妹妹现在掌管着六宫，自不屑同我们来往了。”我眼望着远处河岸排排翠柳，假作没听见她话。勤贵人却道：“惠妃娘娘误会了，近来密常在要临盆了，娘娘还要回去做些准备呢，这才没有空陪各位娘娘的。”
惠妃啐了她一口，勃然道：“你一个小小的贵人，凭什么在我跟前插嘴？”勤贵人低下了头，眼泪噙在眶中。德妃过来打圆场道：“原来敏妹妹有事呢，那就以后再请妹妹来了，可惜了，昨儿个皇上刚赐了几斤新鲜的荔枝来，妹妹是没有口福了。”她倒是会炫耀，这荔枝在古代是个稀罕的东西，不是因为产量少，而是因为这东西容易坏，不能长时间摆放，运起来麻烦，到了京城总要坏好多，所以自来皇上只会赏赐给得宠的妃子，她此言一出，果然好些人都露出了羡慕嫉妒之色。
我微微一笑，道：“那倒是不妨的，前日在皇上的乾清宫里早尝过了，皇上原本打算赏的，只是妹妹素来不喜欢热性的东西，就没要。皇上有心，想到了德姐姐爱吃这个，就让人送了来。”言下之意，你这荔枝不过是我挑剩下的。
德妃听我这么一说，脸色果然变得不好了，哼，我就再给你加一针，继续说道：“昨日四阿哥和四福晋在妹妹这里用了膳，特地送来了四福晋裹的粽子，竟比宫里的味道还好呢，妹妹本就打算请各位姐姐尝尝的，既然姐姐们都到德妃姐姐那里去，那就省得妹妹一个个送了，等下就叫宫女们拿里送去吧。”
“那就多谢妹妹了。”德妃仍旧是笑着，但笑容有些僵硬了，我报以一笑，得意地去了。
勤贵人送了我回宫，自己回小院了，我吩咐道：“语芳，将前几日皇上赏赐的芙蓉玛瑙玉碗给勤贵人送去。然后叫绣儿去厨房把四福晋昨天送来的粽子拿个三十来只送到德妃的长春宫去。”
“是，主子。”语芳应了一声，下去准备。我冷笑一声，德妃，你今天本来想挣些面子的，但我让你对着这粽子看一天，看你还怎么得意。最重要的是，四阿哥昨天都不曾来看过你这个亲娘，反而到我这里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没有机会和四阿哥和好，哼。
果然这件事过后的某天，德妃在御花园里遇到四阿哥之时，冷着脸叫了起后，再不理她，径直走了，可把四阿哥给气着了，听胤祥说发了好大一顿火呢。
六月里，密常在生下了十六阿哥，孩子刚一落地，就被太后吩咐送到我这里了，下毒事件之后，太后对密常在尤其愤恨，如果不是她这回生了小阿哥，她恐怕连活命都没有了吧。我照例吩咐人给密常在送了些珍贵补品、金银玉器。但康熙不闻不问，其他妃子也就懒得来理睬她了。
出了月子，密常在给我请安，虽然在月子里补了身子，但人却消瘦了很多，我笑道：“密常在这脸色可不太好，莫不是那些宫女太监伺候得不好？等下姐姐可真得去训他们一顿了，即使妹妹失了宠，毕竟也是个主子呀，怎么能这么怠慢呢？”密常在的脸色更白了，勉强一笑道：“不必了，是妹妹自己身子不好。”向屋里看了看道：“娘娘，臣妾想看看小阿哥。”
我心里冷笑，还想看小阿哥，我斜靠在椅子上，扬了扬手，道：“本宫累了，妹妹回吧。”密常在紧紧握了握拳，道：“娘娘，臣妾……”
“密常在没听到娘娘的话吗？还是回吧。”语芳说道，密常在还是没走，开了开口，正要说话，忽然“啊”的一声，原来三条大狗冲到了她面前，她吓得直往椅子里缩。
过了这些年小白小新早就死了，当初生的三只小狗倒长得这么大了。本来以为小白小新死了我会很伤心的，但后来并没有这样，在这宫里连人都没准什么时候就突然死了，何况是只小狗的？
一声清脆的笑声传来，敦琳笑着挥舞着手臂：“小如、小意、小吉，冲啊！”三只狗冲着密常在吠了起来，敦琳很喜欢这三只古牧犬，而它们三个也很通人性，一直很听她的话。
我看密常在额上的汗都下来，拿手巾掩住了唇边的笑意，道：“敦琳，看你把密常在给吓得，还不把狗唤开？”敦琳一跺脚，撅了小嘴，道：“真没劲。这狗又不咬人的，就能怕成这样了？”但还是听我的话把狗唤开了。
“密常在，你退下吧。”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常在，也没必要叫敦琳和她道歉的，密常在这次不像刚才那样逗留了，向我一福身就快步走了。
敦琳用项圈拴了三条狗，道：“额娘，女儿出去玩了。”很威风地往前走，三条狗跟在身后，我吩咐几个小太监跟着她，可别让她给我伤了人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