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院落外,苏玖扶着张景的手臂左腿低悬向屋里焦急地翘望。她想找个人帮忙呼唤满丽出来。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个坏蛋把宝柱从酒桌上叫了回来。宝柱虽然不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直觉里只要见到苏玖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又见她挽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弄个小车停在他家的门前,就更加的怒火中烧七窍生烟。宝柱破口大骂:“你这个破烂女人,没事上我家显摆个屁?想在狐村这一亩三分地欺负老子,你打错主意了!”烈酒喝干了他的精髓,但是骨头还在,发起狠来铁杵似的身段依旧来势汹汹。宝柱四处踅摸,一个恶毒的主意瞬间浮现在眼前。他终于在垃圾堆上寻找到一只破鞋,欢喜的捡了起来并用手打结。所有人都迷惑不解的盯视着他,宝柱嘿嘿冷笑想冷不防套在苏玖的脖子上。苏玖早就感觉到来者不善又苦于无法躲避,多亏胖二丫及时赶过来使劲推了他一个趔趄。苏玖由于拼命闪躲伤脚触地,疼得她眉头紧皱叫苦连连。见此情形张景急忙抱起她送上车。苏玖却还在呼喊着满丽的名字。宝柱跳着脚的疯骂:“破鞋!我刘家的女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要脸的送上门的贱货!你以为你的钱干净?还不都是野男人给的?”一串串肮脏恶毒的言辞,竟从一个堂堂的男人嘴里急如蹦豆般吐出来,也真是骇人听闻。只听过河东狮吼,今天狐村人又领略了屯西狼嚎,酒鬼耍赖。张景哪里知道,宝柱除了酗酒麻将,第三门真功夫就是骂人。把人生的所有不如意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发泄出去,人便如排过毒素般清爽透彻。鲁迅的《阿Q正传》里阿Q只骂娘,而宝柱只骂老婆。即使现在已经不是他的老婆,他还是那么恨之入骨照骂不误。苏玖挣扎着想下车,胖二丫已经跑过来把车门关上摆手示意司机快走。惊慌失措的司机巴不得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脚踩油门一溜烟跑了。
其实满丽早就听见了吵嚷声,她想出去又迟疑不决。“她在骗你!和你那个没心没肺的爹一样!”奶奶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满丽毅然退避捂住耳朵不去理会外面的纷争。静下来,满丽独自摩挲腿上的肌肤暗自落泪。把小猫熊的肚皮拉链拉开,零散的钞票散落在炕上,满丽一张张捋平打算明天自己去医院。这个家已经没有人在关心她,今后的日子要像野草坚强的活着。满丽满腹辛酸,还要为妹妹准备晚饭,还有爸爸的脏衣服沤在墙角两三天了亟待清洗。锅里的炖土豆咕嘟咕嘟的忙出热气,满丽便开始清洗满盆的衣物。她用沾满肥皂液的手擦试鼻尖的汗珠,又忽然想起了妈妈不禁潸然泪下。满丽任泪水泛滥,手上却更加用力似乎要揉碎生活。直到满果放学归来,她才提起精神停止哀泣。她不愿妹妹感染到不快乐。
满果放下书包,为难的和姐姐说起班上要订复习资料,需要八十六圆,满丽擦净手把刚刚放好的钱毫不犹豫地数给她,又另外加十几元给妹妹零用。满果没接:“不要你钱,我跟爸要”。满丽把手从新插入水盆笑着对妹妹说:“算了!交学费他还嫌多,再花钱买资料不定又嘟哝几天?又该骂你瞎子点灯白费蜡了!你上学听不见,我还嫌烦呢!”“可是你的腿?”满果很担心。“没事,妈答应给钱看病,你不用管。你只要安心把书读好,将来有个好工作省得种地挨累”。满果闻言泪光闪烁,她搂住有些消瘦的姐姐感激的说不出话来。满丽疼爱的把泡泡抹在妹妹的鼻子上,满果破涕而笑。满果用手抓挠姐姐的腋窝,满丽缩肩收臂嬉笑求饶。姐妹俩学会了在伤痛的生活中彼此抚慰。
苏玖返回了医院,自然躲不过医生的严厉责备和又一次痛彻心肺的矫形复检。她默默忍受满脸忧伤。此时只有张景明白她的心情,脚伤哪里比得上心灵的痛?它可以用石膏用药物,可以复原可以忘却,但是心灵的裂痕要拿什么补粘?苏玖呆呆的望着苍白的棚顶,人们怎样的来去,怎样的问候都不记得。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满丽,我的女儿,你知道我去找过你吗?我没有失约也不会骗你。你知道吗??苏玖真的不想失去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