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云小千。
小时候的我喜欢独自坐在窗檐下,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小桥。
一天晚上,和平常一样,我倚在窗檐下,我记得那天好像很热很闷,月亮也朦朦胧胧的,没有星星,只有蛐蛐之类的虫子在悲鸣,四周的空气挤压着我的皮肤,使我很难静下心来,没过多久,一男一女吸引住了我的视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和我平时看到的人有什么地方不一样,甚至有些怪怪的,哦,谈恋爱的吧,我的眼神亮了起来。
我记得那天的那个女人穿的衣服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和那时的妈妈穿的衣服一样,浅蓝色的像带子似的条条醒目的嵌在白色的短衫上,也许是因为有些掉色,显得模糊了些。
那是病号服。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两个人,听到他们说什么当然不现实,但我大概能猜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应该很凄凉吧!虽然那时我很小,不过一些感情我也多少明白了些。
男人一直背着身子,好像在掩盖泪水。
女人一直都在微颤,好像在咳咳喘喘。
最后的结果我也猜到了,男人径直地跑了,离开了原地,离开了他的爱人。
我以为这是结局,可这不是。
以我在楼房上面的视角能够看到,男人跑到了桥下痛哭,时不时还用拳头击打着大理石的小桥,穿着病号服的女人缓缓的蹲了下去,能看到那时她已经泪流满面了,可能不切身看到不会觉得鼻子一酸,反正我很难受。
女人渐渐站了起来,背对着我的视线,后面是一个大大的“×”,我大概明白了,的确和那时的妈妈一模一样。
一片幽静的湖,湖中一样有一轮模糊的月亮,在它的正上方有一座古老的石桥,她在上面,他在下面,我在这边地看着这出悲伤地默片。
四周无比安静,此刻的我不能确定现在的一秒是不是真正的一秒,感觉好慢,我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关着灯,也许明天早上一睁眼,我看到的又是八个方块木栏的窗户和一个尖硬的棱角,只不过,我今夜很难入睡。
我再次看这默片的时候,能看到的是湖中一片涟漪,从中间慢慢扩散,扩散,一直到我下方的草坪的岸边。默片上什么时候少了一个人,是我头皮发麻的那一下吗?
嗯,少了一个。
我相信,男人身边扩散的水波会让他奋不顾身地跳进水中,将在默片中消失的人救上岸来,可我没有想到,他起来之后擦了擦眼泪,望着四周,好像很迷惑的样子,捂着拳头,勾着腰,好像很痛,紧接着向裤兜摸去,什么也没有。
他悠闲地走到了桥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吹着口哨,因为那个时候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一丝地方可以让我想这种事情了,我没有坐着,而是站了起来,脑门紧贴着凉飕飕的玻璃,嘴前面的那块玻璃一会清晰,一会暗淡。
他好像突然在木栏杆上发现了什么,他四周张望,视线扫到我这边的时候有一瞬间我担心他会发现我,可想了想我四周这么暗,他不会发现我,紧接着他倚在木栏杆上,可能是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了那个圆环似的东西,放在了自己的兜里,可是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看了很长时间,我取出了闫杏兰送我的望远镜,我发现了,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果然,食指和无名指上也挂着一枚好像马上就要掉进湖里的戒指。
这个男人眼神中充满惊愕,我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一时间我的脑子里也无比的混乱,在看默片的同时我也想办法让自己从梦中苏醒,但我发现这是事实。
通过望远镜我能无比清晰的看见,他右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似的,好像很不屑似的用力聚拢,然后用手抓着自己长长的头发,看着他,我也非常热,不自觉的挠了挠脸。
我的望远镜一直追着这个男人,最后终于消失在了我的盲区,我想接着往下看,所以飞快的拿着望远镜跑到了家里另一边的客厅,从这个窗口处我又把望远镜聚到了眼前,半张着嘴,我从镜片里找到了他,从我和朋友们经常买糖的小卖店里卖了一盒烟,又消失在了我的盲区那。
我很慢的走着,用上身的重力支配着双腿走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也是,妈妈死在了我的面前,脸非常消瘦,眼眶微微有一些黑也微微有些下陷,同样半张着嘴,头发像平时一样松散地披在肩上,还有几根含在嘴里,挡着眼睛…。。那之后,我很难想象,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认识我妈妈了,我没办法接受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恐怕也不会发生,可它就活生生的摆在我面前,使我不得不接受。
那时的我真的很小,太小太小了,以前在我入睡时我会钻进妈妈的怀里,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和温暖。
小小的我不再走了,瘫倒在地板上,可能不是因为没有力气了,而是真的没有精力了,望着天花板上的灯,我的鼻子又一次酸酸的,嘴不由自主地向两边咧开,口水非常的粘稠,眼泪也像岩浆一样流了出来,我哭的声音很小,蜷缩着身体,慢慢地,我听不到声音了,不时能隐约感觉到,我会简短的抽搐一下。
没有妈妈的味道。。
“小千!小千!””云小千!”
我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感觉我的眼睛好像鼓出去了似的,有点不舒服,嘴角还有风干的口水的痕迹,于是我打开了门。
“小千你怎么这么晚才起床啊!”马聪对我说,他对我说话时既有牵强的同情,又有刻意的嘲讽,这些都是我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呦,我昨天睡得有些晚。”我揉了揉眼睛,又用手用力的抹着嘴角干干的痕迹,同时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马聪进来了,还有一阵脚步声,也能听见银铃般的声音,然后我看到了闫杏兰。
“小千早啊!你刚起床啊!”闫杏兰对我说。
我说:“早,我早就起来了!5点多吧好像!就是又睡了一觉。”
她没有说话,而是站在原地对着我笑。
那个时候我们都很小,可我记的很清楚,她老是穿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在一起玩耍时她的裙摆总是最美丽的,风儿会吹动,雨儿会打湿,她却只像一株小草,永远那么高洁,那么美丽;我记得我妈妈经常会给她梳头发,一个非常好看的披肩发,前面的头发用编绳吊在一起,我就会在一旁捣乱,拽那撮小辫子的时候会特意轻一点,我讨厌看女生哭的样子,更何况是我弄的。
直到现在,她还是会梳那个头发,我不明白为什么,也不确定她还记不记得我的妈妈,但我知道,她喜欢这个头发。
我的目光从她的头发那里移到了别处“你先进来吧,猪她没有来吗?”我说。
杏兰的小脸一鼓,像是装出来的生气,也能看到她迷人的眼尾“朱楠她说要带着她的小兔子。”
“小兔子?怎么,去哪里玩啊?”我有点迟疑,可答案好像就在我的脑海中打转,死活抓不到。
“不是说好去西边的村子里去吗?”她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哦!对对对,我去洗脸,你先进来吧!我家里没.没人。”说完这句话,我希望她会说些什么,可是她没有,我也就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