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烟花巷（5）
阿霞本是一家商店服务员，老公厂子不景气，做了头一拨下岗职工中的一个。穷人怕三样：生病、失业、打官司。阿霞知道老公失业，不啻于晴天霹雳，瞅着襁褓里的两个闺女，整个人都惶惶的没了指望。眼瞅着老公那张哭丧脸，她又生了怜悯，硬撑了笑脸，只寻思着老公失业就失业了吧，只要两人愿意一块儿熬，把日子过下去也就是了。谁成想这男人失业后，骨气没长一分，那猜嫌多疑倒似烧冒的滚水一般，总认为阿霞瞧不起他，不但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而且还全把找不到工作的怒气发泄到阿霞身上，每日里不是拳打脚踢，就是破口大骂。阿霞在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之后，跑到法院与这男人离了婚。待打起精神重新盘算以后的生活，不禁倍感恐慌。原先商店服务员的工作根本不够她娘仨过活用的。她老爹老娘也穷的叮当作响，勉强靠个水果摊过活，天天为有个病有个灾的提心吊胆，没跟她伸手要钱就不错了。她倒想开个小店什么的，但衣袋空空，存折比她肚子还瘪。那曾经的老公虽曾顶着个职工的名头，但钞票却从来没拿回过几个子儿，她只有面对自身独立而傻眼的份儿。四下里望去，她几乎没有什么可撑得起来的生存之地。苦闷无奈之中便想到了小姐行当，不由叹气，似乎只有这个能多赚些钞票。看看那两个小孩子，一跺脚恨道：“先混过这几年再说吧。”于是在这轰轰烈烈庞然壮观的小姐行当里又多了个阿霞。
可是，她干了没多久就发现，从事这个行当的女人居然如此之多，从十五六岁至三十多岁的各类人等，无所不有。有贪于玩耍的，有沉迷肉欲的，有及时行乐的，有报复泄愤的，有一门心思想傍大款的，有想靠此发财致富的，还有许多就是和她一样为了谋生存的。总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大体说来，不外是为了钱的，为了玩的，还有不少女人，白日里有正式工作，晚间里便以小姐身份穿梭于声色场子。对她们而言，她们乐得有这大好的又玩耍又赚钱的所在。
人多了，自然竞争就多了，她时常一连几天上不到班。她听说小孩子烧香灵验，便于每晚出门前，让自己那两个双胞胎女儿对着关公像烧香，口中念念有词，“保佑妈妈今晚能有班上”，如此云云。真不知关公若在天有灵，会对此祈祷有何观感。过不多久，姐们儿们就都知道了她的路数，所以当下就笑起来，说道：“阿霞今晚没白让她闺女烧香。”
那叫阿雪的女孩更是干脆了道：“我要是烧香，就祈祷每天来这儿的全都是俊俏小帅哥。”
阿珍听了这些打诨的话，神情疲倦地掸了掸烟灰，不以为然道：“哎呦，等她那两个孩子长大了，知道怎么回事以后，可会怎么想她们这个妈妈呦。”
坐她旁边一个女人说道：“有什么办法，她总得给她们去赚钱呀，过两年她孩子也该上学了吧。”
她对面一个女人听她这话，只把嘴一撇，说道：“亏你还能想着上学的事，她能把那两个累赘养大就不错了。”
说话的这个女人叫阿娟，和老公来城里打工。那男人只做个抡大锤挖地沟的苦力工，她刚开始做些杂七杂八的活，后来听说这营生好赚钱，干脆入了这行当。她男人赚不来几个子儿，好不容易才讨了这么个老婆来，巴不得老婆有找钱的本事，又更害怕老婆跑了，所以不但不干涉，而且还对阿娟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阿娟也始终未弃了她这卖苦力的男人。本来她给自己的定位也就是站马路守门口，因今晚有雨，她也蹭到这里，即便上不到班，也乐得和大家聊聊天。
月竹身处这群女人中间，浑身芒刺般好不自在，待了解经历背景，又不免唏嘘感叹。她冷眼瞅那些来耍的各类嫖子，小至十八九岁少年，大至四五十岁老头儿，一个个倒是嬉皮笑脸，从容不迫，全无愧色。月竹领略了这番风景，心下已有七分明白，记得秀莲来时说有个叫什么豪门的场子与众不同，于是轻轻拽了拽秀莲，说道：“去豪门看看。”
秀莲点点头，两人出了这家夜总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