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烟花巷(2)
秀莲一心感念月竹的情谊,凡事总替她想着三分。先前见她温柔标致,骨骼风流,便以为也是个惯善卖弄风情的。后又见她诚心待人,从不计较小处得失,言语口角也不尖快锐利,便又以为是个没心眼,易被调理的。深交之后方知她灵秀敏慧,却是个心里极明白的,便又以为是个极会自保的人。此番听她这言论,方知也还是个情痴里的呆子,虽其它万般皆聪明,但在情字上还未看的明白,心下只有意点拨她通了这方心窍,不为眼界浅窄所误,识人短小所迷,所以一心欲带她去那风尘场子里转一番,以断了她的愚愚柔情,灭了她情字上的单纯幼稚,又恐夜长梦多,月竹临了变卦,便比别时早半个时辰出了门。也就是月竹,若是别人,秀莲恐怕未必愿费这份心思。却也就是秀莲,若是别人,月竹也未必会被人如此关心。秀莲只当自己是在帮月竹,免得月竹以后又吃亏受骗,却不知她心意虽好,但却又无形中把月竹领入了一个更加叵测狰狞的世界。
秀莲先带月竹去了一家普通的夜总会。她们去得早,还没什么人,只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娘们儿坐在麻将桌前摸牌玩,是个矮墩墩的小白胖子,剪着齐耳的碎发。见秀莲和月竹进来,她不耐烦地翻了下白眼,一边捏着麻将子猜位数,一边叼着烟卷,胖墩墩的脸蛋红里泛光,大家都叫她阿玲。
说起这位小白胖子倒也可笑,她家境不错,父母倒腾服装生意,不求她大有出息,只求她能好好读书,谁知这小混球好吃懒做,贪玩成性,终日与些个下流东西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惹事生非倒是她的在行本事。她父母慌了手脚,由不得下了功夫来管教她,谁知这小混蛋早成了性,品行难改了。因为讨厌父母管教,竟然住到外面,开始了自己逍遥自在的玩乐生活,终日泡在各娱乐场所,乐得逍遥自在,玩的醉生梦死。正是钱赚的容易,花起来也就不费力气,晚间赚来的,白日里不消半天就花的精光,赌桌上倒占了大半。待周遭这行当越来越兴盛,竞争越来越激烈,她愈来愈感到赚钱没以往容易了时,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口袋里不剩几个子儿,又蓦然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竟如此之多,周围竟有那么多比她还年轻的女人,有些甚至是才刚十六七岁的小女孩。这些女人绝大多数来自农村,与以往不同,前些年这些农村女人都是跟着鸡头在城里立足,现如今,则是自己三五成群地随同亲戚姐妹朋友等来城里找钱,自由自在地穿梭于各娱乐场子。
她很长时间没有开张了,口袋里已不剩几个子儿,不由得满腔怨愤,此时见秀莲进来,年龄明显比她大上几岁,容貌也非漂亮,而旁边那位又是一脸没在场子里混过的傻相,不由得拖长了声调,不冷不热,一脸大姐派头地说道:“现在这生意很难做,干什么不好,偏干这个,到哪不能找碗饭吃。”
秀莲知道这小流氓说的是她,心头不由冒火,但她只是瞪了一眼,没搭理她。
这小白胖子见两人没反应,又看两人皆不象城里人,心下不由得又恨上几分,想到自己钞票难赚,都是这些农村女人大批涌入城市所致,不由心里冒火,冷不丁她那塞满稻草的肚皮里不知从哪个角落忽冒出个“农村包围城市”的名词来,于是便先趸现用道:“农村包围城市,他妈的,真是农村包围城市,都包围到这份儿上了。”
秀莲混的久了,早知这道儿上绝不容软弱两字,否则便难有立足之地,此时听这话儿,早生了千万股无名怒火,哪还忍的住,立时蹦了起来,毫不示弱道:“你什么意思?!再说一遍!城里人净扒我们农村人油皮,占我们农村人便宜,你竟然也在这里损我们。”
阿玲见秀莲急了,又见对方是两个人,气焰立时矮下八分,讪笑了道:“说着玩儿的嘛,又没说你,没什么意思。抽烟么?”
秀莲还要理论,月竹悄悄拽了下她衣角,秀莲毕竟心善,便也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