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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有一种生命体叫小强(3)

方又圆在大学里交了女朋友,交了很多个,可惜的是我一个都没有见过,每次向方又圆提出想要见见他的女朋友时,他都会对我说“改天,改天,一定让你见。”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改天,这一等就等完了我在大学里的所有岁月。

我和方又圆在同一幢宿舍楼里,我在二楼,他在三楼,常常有种感觉会告诉我,我还是睡在他下面,他还是睡在我上面,只不过以前的上铺和下铺,变成了如今的上楼和下楼,虽然中间隔得距离比以前远了,虽然我不能再用脚蹬着他的床铺了,却有一种东西在无形中不断拉近着我和方又圆之间的距离,这种东西是千里之外的另一间宿舍吗?是比别人多出来的那一点共同的经历吗?是两颗同在外漂泊的心比别人更懂得彼此珍惜吗?

方又圆有时会来宿舍找我,看到我躺在床上听歌看电影,就会无比羡慕的说“你这小日子,过的真舒服。”

“那也不如钱舒服。”

他呵呵笑了,笑声突然停了下来,严肃的对我说“你还真把这当成游乐场了?没事的时候多到外面锻炼锻炼,将来一定用得着。”

我看看他,只看了一眼,马上就把目光回到了电脑屏幕上,我对假正经的人一向没什么好感,他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在阳台上站站,在宿舍里转几圈,就会回去,临走的时候都会轻轻嘀咕一声“真快,马上就要毕业了,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没想到这句话竟这么快,就被这****的一说即中。

临毕业前的一个月,我每天每夜都在忙,忙着补考,忙着写论文,方又圆却像以前一样,骑着那辆自行车在校园里风驰电掣,把我的英语书,专业书掀的嗖嗖响,我在考着试的时候还在想,方又圆是不是不想毕业了?事实却证明,他毕业时的成绩比谁都好,后来跟他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同学告诉我“方总每天回宿舍以后,先听到他数硬币的崩崩声,再听到他把书翻的哗哗响。”

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他居然背着我偷偷报考了一所名牌大学的自学考试,而且还考上了,真正成了一位身在三流学校,手持一流文凭的风云人物,每每想到此,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高中时那个顶着被子挑灯夜读的情景来,一颦一笑,历历在目。

刚毕业的一年里,我和方又圆很少联系,我每天都在忙,每天都在忙着换工作,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记不起,我们还曾在同一所学校里上过,还在同一座城市里住着,直到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忽然想起来,方又圆还在这座城市里,于是拨通了那个曾经熟悉现在却有点陌生的电话号码,没想到,电话马上就接了:

“哥们,是你呀。”

“有时间吗?我们见见吧。”

“今天恐怕不行,等到星期天,你看怎么样?”

“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换了几趟公车,穿越大半个城,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在时隔将近一年后再一次看到了方又圆,看到他的那一幕,我惊呆了,他穿着黑色的西装,拿着一块抹布,正站在一辆跑车旁边,全神贯注的擦着挡风玻璃,我看看那辆车,再看看方又圆,这两者之间,气质形象完全不符。

“又圆,车都买了?”

他抬头看到了我,听到我这样问呵呵笑了“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够这辆车的油钱。”

“那还是别卖你了,留着坐公车吧。”

我们刚聊了一会,他就被叫进了店里,他忙对我说“客户又来了,我要先去忙,等会再过来和你聊。”

“你先忙,我没事。”

“一定要等我,很快就忙完,晚上咱俩好好喝一喝。”

透过巨大的玻璃墙,我看到方又圆在一辆辆车之间走来走去,时而弯腰,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我一直站在外面看着他,在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在重复着这三个动作,这三个动作像三把锋利的剪刀,从我的脑海里划过,把我的记忆剪的七零八落,我怎么也想不起当年高中时他挑灯夜读的样子。

我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我坐在来时的公车上,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和密密麻麻的高楼,脑子里想着的却都是方又圆弯腰擦车的情景,也许有一天,方又圆坐在了他擦的那辆车里面,就和我坐的公车并排前进着,我也不会注意到那辆车,更不会看到他,也许我的手机会在这一时刻响起“哥们,在哪呢?出来聚聚吧。”

我也同样会问“你在哪?我去找你。”

公车花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才能穿越整座城,如若换成记忆的话,只要一分钟,可是公车还会再回来,记忆却只能永远留在那个地方,等着被越来越高的楼和越来越多的车挤出这座城。

“哥们,你在哪呢?”

“我回去了。”

“让你一定等我,一定等我,你怎么还是先回去了?”

“我刚好有点事,下次下次。”

一个下次就又是半年多,在每一个半年多的时间里,我和方又圆也会不定时通几次电话,一般都是我打给他:

“又圆,去中央公园该怎么走?”

“又圆,美丽大厦在哪儿?”

“又圆,一号公车最后一班是几点?”

这些问题方又圆通通都知道,我和他同时来到这座城,我仍旧在这座城里住着,这座城却住进了他心中,很多百度地图上都不显示的地方他也知道,每次出门前我有两件事要确认一下,钥匙有没有带,还有方又圆的电话号码。

时隔两年后,我又站在了方又圆曾经擦车的地方,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让我等,因为如今的他已成了店长。

我和方又圆在咖啡厅靠窗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他一直有说有笑,我也跟着说了很多话,长时间的交谈后我和他都停了下来,他扭头看着窗外,夜幕已经降临,五彩斑斓的光倒映在干净的玻璃窗上,晃动着我和他的身影,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扭过头来问我“还记得赵敏吗?”

“我们高中时代的校花,怎么会不记得。”

“我都有点记不起她的模样来了。”

我突然笑了“你可是给她送了一个月的情书,你把她的模样都忘了?”

“可她一封都没有收。”

“我明明看到她从你手里接过去了,怎么可能会没收?”

“她全都丢进了垃圾桶里。”

“三十多封情书都被她丢进了垃圾桶?”

“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改天我把这三十几封信拿给你看看。”

我从方又圆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个男孩把一封封信递到女孩手中,女孩转身就把一封封信丢进了垃圾桶里,男孩又把一封封信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你就是又圆经常说起的那个朋友吧?”

“你是?”

“我是又圆的女朋友。”

女孩在方又圆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脸上带着微笑,我看看方又圆,带着相同的笑容。

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正从马路的对面传过来,原来是那只被人踩了,被车碾了无数遍的小强仍在微笑着向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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